Chapter 20
这种感觉对易瞻而言是很陌生的。
像一颗子弹骤然穿过心脏，又像一江春水悄然漫过胸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想起阮静渠，他就会生出这种又快乐，又惶恐的感觉。易瞻握着手机躺在床上，他不习惯在黑暗中看屏幕，可他非得看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因为他一点也不愿想起阮静渠对他说的那句话。
当他回过味时，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愤怒与好笑。他几乎要质问说你阮静渠凭什么这么想？你是有多自作多情？你在向谁暗示什么？但又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反问他，阮静渠什么也没有说啊，你何必这样气急败坏呢？
多难看啊。
想想还是很可笑的。让他认清自己感情的，偏偏是阮静渠说的那声“喜欢的人”。他为这句话中的一个词就心跳如擂鼓，阮静渠却在为另一个人黯然伤神，问得忧愁而情意绵绵：“走了几千里路，你会忘记我吗？”
感情的开端还是八字没一撇，就已经失恋了。
他又想，阮静渠喜欢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其实这个问题也不太重要，只需要知道他不喜欢易瞻，甚至费尽心思用一个温柔的暗示推开他，就足够让他难过了。
易瞻点开了阮静渠的朋友圈，自虐地想再去看看这句话，却发现距离阮静渠发那条朋友圈的七月，早已过了半年。如果不是刚刚加上阮静渠时，他偶然地在好奇心驱使下将阮静渠的朋友圈翻到了底，这将永远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在一瞬，易瞻想过自己还不如没有看到过那句话，但很快这个念头就消散了。他不是一个会自欺的人，就像刚刚想清楚时，他也曾有一种悖德的恐惧，与自我厌弃的怅然。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情愫，故而不知自己异于常人的取向是天性使然，还是正巧碰上阮静渠，让他心底情花盛开？
日益增长的情感却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他想，如果连自我都不敢正视，何谈主宰自己的人生？
只是这次的见面才让他后知后觉出自己的愚蠢，他坦荡的勇敢与情谊，阮静渠根本不需要，甚至避之不及。
易瞻惊叹于阮静渠的细腻与敏锐。他难过，又为阮静渠的委婉而恼羞成怒，最终混杂在一起，成了一种深深的落寞。他并不想与阮静渠打哑谜，甚至想反驳说：“谁说美感的吸引，不能成为爱的开端？我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可另一个声音，让他生生忍住了。
那个声音说：阮静渠这样做，是给彼此留最多余地的最成熟的做法了。你非要再当一次幼稚的小孩，捅破这层窗户纸？
疏远也好，暗示也罢。被动的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一种无力的疲惫席卷了他，易瞻的手指在屏幕上无意间一拉，发现阮静渠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图片半天才加载出来，是一个空玻璃杯，和一杯喝了一半的芒果牛奶。配文是：浪费啊~
易瞻又不明白了。他不知道阮静渠发这张图是什么意思，他突然觉得烦躁，怀着点幼稚的恶意，他回复道：不想浪费，你帮我喝？
他这是赌气，也像是示威。心想凭什么你阮静渠一句故弄玄虚的暗示就让我打退堂鼓？或者是，为什么你都这样暗示了，又要给我希望，是在可怜我吗？
易瞻本以为阮静渠不会理这句挑衅样的，暗昧的话。没想到很快就看到阮静渠回了他一句：嗯，你怎么知道我喝了？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易瞻心里的烦躁如退潮般散得无影无踪。易瞻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了，明明是冷寂的冬日，他却觉得自己的脸颊很烫很烫，难以置信地将这短短一句话翻来覆去地看。
但很快又有了来自阮静渠的新回复：逗你的。
然后又收到了阮静渠的一条私聊：今天看你走得很匆忙，好像心情不太好。调节情绪，照顾好自己。
易瞻觉得低迷而庆幸，为阮静渠小心翼翼的欲盖弥彰而失落，又为阮静渠好歹有一点在乎自己的情绪而松一口气。和上次一样，他默然地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复阮静渠的消息。
虽说三月已至，但仍是春寒料峭，寒风侵肌，云杉上晨露重重，散发着清新的植物芬芳。
百日誓师过后，附中各个角落都挂上了鲜红的横幅，倒是比新年还更感热闹。易瞻走在林荫大道上，来来去去的学生似都在抱着书小跑，就连他这个离高考还有两年半的人，都感到了紧张的氛围。
他和阮静渠之间，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保持着微妙的联系。他时不时会拍下一些摸不着头绪的理化生问题发给阮静渠，阮静渠也很快会将答案写给他，偶尔还会发来一些类似题型，他也乖乖写了，交作业一样发了过去。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交流。既是觉得怪，说什么也不对，也有点逃避的意味。
易瞻就在这种微妙中，体会到了阮静渠的踟蹰与为难。他想，阮静渠终究是舍不得和他这个朋友断了联系的，是自己的逾越，让他苦恼了。最开始那点怨怼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重的自责与迷茫。
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用软刀子逼人这样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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