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时阮静渠才悠悠转醒，偏头看易瞻正垂着眼皮看电影，眼尾有点红。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被阮静渠牵了一路。
易瞻闷声说：“你流了我一肩膀口水。”
阮静渠一点也不慌，摘了易瞻半边耳机也凑过去看屏幕：“我睡觉不流口水。再说了，流了又怎么样？”
易瞻依旧慢吞吞道：“你还说梦话了。”
“是吗？”阮静渠饶有兴趣地瞥了他一眼，虚心求教，“我说什么了啊？”
“你说，”易瞻顿了一下，才说道，“你喜欢我。”
阮静渠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我看是你没睡醒吧，小心思真是一套一套的。”
易瞻被他反将一军，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赶紧低头去看电影了。阮静渠看着他红彤彤的耳尖，声音含着笑意。
“我喜欢你，男朋友。”
易瞻心里就像是被放了一把五彩斑斓的烟花。他没有回话。因为这一刻他看着阮静渠的眼睛，莫名觉得出声是一件很破坏气氛的事情。
好像是元旦前夜遥遥望着的缤纷一下清晰地到了眼底。窗外阴灰色的天幕渐渐化成了透彻的湛蓝，鱼肚白的天际有一道道金线抽出，璀璨的光透过玻璃，毫不吝啬地在彼此眼中撒了一把碎金。
含黛远山与潺潺泺河也在光辉的沐浴下尽皆苏醒。车窗外的风光开始减缓着流连。火车到了站，易瞻拉着阮静渠的胳膊走出了车站。这一天是除夕。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觉得难过，又很轻松，”易瞻嗅着泉市清爽的空气。这是他第三次踏出泉市的火车站，心境却是与前两次截然不同了，“我想，说了总比没说好。什么都不告诉你，也许我们就这样错过了……”
阮静渠并没有说他那天的心情，只是柔声宽慰道：“不会。”
他们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在火车站外的公交车站告别了。易瞻等的那一趟先到站，他做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拿出手机冲阮静渠挥了挥，示意自己会给他打电话。
阮静渠也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小拇指蹭着他勾起的唇角。日光从他身后投射而来，在易瞻眼底浅浅勾勒出了一个逆光的轮廓。
他们要乘的公交路线完全相反。易瞻看着窗外袅娜的垂柳，想起自己曾坐在阮静渠的自行车后座经过这一片柳林成荫。那时阮静渠是怎么说的呢？他说自己和易瞻顺路，所以送送他。现在看来，估计也是句无伤大雅的瞎话了。
易瞻并不是第一次为阮静渠体会到这种还才一分开便开始想念的感觉，但这一次的想念不再像过去那般辗转磨人，更多的是一种拨云见日的充实感。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易瞻摸出来一看，是阮静渠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R：我上车了，也准备到家啦。
易瞻想了想，打了一句：今天晚上我们可以聊天吗？
阮静渠发了个带着两朵红晕的微笑小人表情包，说：肯定可以啊，我第一个给你说新年快乐好不好？
易瞻笑了起来，一字一字打道：不要群发。
这也是他们之间一个挺有意思的过去。阮静渠发了段语音，估计是在下车。易瞻听到他在嘈杂的人声中边笑边说：“我什么时候给你的消息是群发了，到时你那边，要是有人设置的自动群发快我一步，你要当没看到啊。”
易瞻回了他一个很乖的ok表情。
班车经过一树春时，易瞻心中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澎湃。他看着那道载着晨辉的窄流波光粼粼地游进草木葱茏间，心中浮现的却是它在月色溶溶下的模样。
夜风低徊，轻纱薄雾，树影婆娑，那也是易瞻最熟悉，最可亲的样子。他就是在这样的月色中，第一次见到了阮静渠。
那时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会爱这个人？可当他爱上阮静渠时，也不曾想到他们竟真的可以这样在一起。道路四通八达，众人来来去去，他们能为彼此驻足，实在是一件无法预料，又万分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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