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名学生在高三那年转往了另一个班级，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那年江煜所带班级的升学率。那些夸赞他的美名，大多都是从那时传出来的，百分之百的重点率、多人被最高学府录取，数人去了境外留学……应有尽有，有些连江煜都记不清。
请客的、送礼的渐渐多起来，江煜起先苦于如何拒绝，后来不胜其烦，索性都躲了。许是知道他的秉性，这类邀约这些年慢慢地消停下来。
虽然江煜总对别人说，在他眼中每个学生都一样，可这到底仅限于这些学生还在学校的时候。
他们离校以后，江煜当然不会因他们考上了怎样的大学、从事的是怎样的工作而把他们看高或看低，只是的确大部分人都记不住了。
除非他们主动联系，否则，江煜的印象都不会很深。他能够记住的，只有他们还在学校的那几年。
他们离开，将岁月留下来。
江煜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罪过，毕竟他能守护的，不过只有那短短几年。也许因为这样，所以当陈苒问，他怎么可以忘记隋素时，他才会什么答案也想不出来。
席间，曲海峰谈起某位当老板的同学组织二十年同学聚会，江煜方起来，原来自己已经离开学校这么久了。
毕业这么多年，他没有回过一次学校，和老师也鲜有联系，江煜一直觉得心有愧疚。班上的十年聚会，他也因为身在国外而缺席了。
曲海峰说起当时同学们对此的遗憾和抱怨，少不了添油加醋，末了拍着江煜的肩膀说：“这回你可一定得去了！不能再缺！哎哟我的妈，二十几年居然没什么变化，他们见到你，准说你修炼成精了！”
江煜端着酒杯，含蓄地笑道：“怎么可能没变化？满头白发了。”
“嘁！几根白头发算什么？”曲海峰拍拍自己的啤酒肚，斜睨着他，开玩笑道，“我说江煜，你好歹也是个领导层的人物了，怎么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说说，江主任！”
他们来吃饭，还把两个孩子也带来了。见到坐在对面的两个高中生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江煜只是笑了笑，说：“也没什么。聚会我争取时间去吧。”
“有你这句！孩子们可都作证的！”曲海峰掏出手机，嘴里念叨着，“不行，我得在朋友圈里发条消息，把这消息公布出去。班长问起来，也是大功一件！”他拍了拍江煜的肩，“就这么说定了！那天可是周末，你无论如何得飞过去，知道没？”
毕竟是局外人，曲海峰当然不知道江盈是如何来到了江煜的身边，所以吃饭时说起往事，他时不时会提起卢子山。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江煜不会在意，孩子却还是介怀。
起初江盈不知道曲海峰说的人是谁，听他说了好几件江煜当年在学校里的趣事后，兴趣十足地问：“那个卢子山真的那么喜欢我爸？”
“那必须！”曲海峰说完先愣了一下，噗嗤一笑道，“盈盈你可真会开玩笑，卢子山就是你妈妈！你连亲妈都不认了？”
这话一出，江盈瞬间白了脸。
江煜看坐在她身边的曲光脸色也不对，便随便寻了个由头把这话题带过去。曲海峰到底是个会看脸色的人，在那之后便不再说起江盈的母亲了。
终究因为这件事，江盈强颜欢笑，回家的车上却闷闷不乐了。
他们坐在回家的计程车上，江煜想不到说什么，只能握了握她的手。
“爸，你还和陈苒联系吗？”江盈突然抬头问。
江煜的手一僵，慢慢地把手收回来，不答反问：“没有了。怎么？”
车里没有开灯，江盈眼里的光却特别明亮，说：“我下午给他发信息了。”
想起下午那通接通以后却没有对话的电话，江煜皱眉，语气还是温和的，说：“人家是明星，很忙。没事不要打搅人家。”
“是吗？”不知为何，她很委屈地撅起嘴巴，嘟囔道，“我却觉得，是他不愿意打扰你。”
江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重心长道：“盈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是感觉到父亲语气的加重，江盈深吸了一口气，仍旧负气道：“反正卢子山那么贱，根本配不上你，你别想她，也别想我了。你喜欢谁，就跟谁在一块儿去！”
“江盈！”江煜忍不住稍微抬了一点声量。
她很少见父亲生气，刚才还倔强的模样，现在却被吓得肩膀耸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爸……”
“我不想说什么‘现在和你说，你也不会懂，长大了你自然会明白’这样的话。但是——”江煜严厉地说，“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只因为喜欢某个人，就非得给那个人在一起。在一起需要非常多的条件，你意识不到这一点，说明你没长大。还有，卢子山是你的妈妈，你可以永远都不提她，但决不能那样说她。听见没？”
江盈委屈极了，眼睛红通通的，嘴唇发着抖，半天不吭声。
“听见没？”江煜没放过她，又问了一次。
江盈到底没忍住眼泪，不服气又不甘心，嘴上还是嚷道：“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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