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素精只用一句话就拦住了玄一封，只因这是他如今最大的心结。
“当年，在沧澜海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妲素精望着幽幽夜色中燃起的火光，轻叹了一口气：“你在黄粱荡的梦境中看到的……”
玄一封之前对妲素精说过在梦中所经历之事，毕竟与上古的神族首领相爱相杀，哪怕在梦中他轻易地接受了这一设定，醒来后也会感到怪异。
“黄粱荡……”玄一封打断她的话，“那是梦境，不是真相。”
“何为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
玄一封的语气沉下来：“妲素首领，若您不愿意如实相告，我也不勉强，告辞。”
他转身就走，听身后妲素精缓缓道：“你应该猜到了，当年……元凌霄入魔了。”
“入魔？”玄一封蓦地止住脚步，是的，这个答案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堂堂人族首领竟然会在沧澜道开启之前入魔？
“当年，我们都不知道他发狂的原因是入魔。”妲素精继续道，“只因那时，尚无‘魔’这个说法，也许魔早就存在了，但从未化做实体，也从未产生大的影响，因此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他却发了狂？情况很危急？”
“相当危急。”妲素精点点头，“元凌霄作为人王，实力在我们之上，发狂之后更是力量大增，我们却对他留有顾忌，不敢下死手。因此一开始，他就重伤了我们俩。”
“你们俩？”
“我和鬼王魑离。元凌霄没有伤害清虚玄天，哪怕是入魔后也没有伤他一丝一毫，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为何，如今……可是全懂了。”
“……”玄一封沉默下来，他想起黄粱梦境中的元凌霄和清虚玄天，想求一份长相守却不得，心中不由泛起难言滋味。
“元凌霄对清虚玄天有了超出兄弟同袍的情意，而这份情意却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甚至无法纾解。他爱恋清虚玄天太久，亦深知，沧澜道开启后，他们便天上人间永不相见，这一份情爱深入骨髓，渐渐成了心魔，反噬成狂。”妲素精看向玄一封，明丽眸中泛起冷光，“玄一封，这份情爱，你可了解？”
她的目光太过犀利，仿佛看穿了一切，玄一封心头震动。
不，他又怎会了解？
“你说元凌霄的情意无法得到回应，可我分明、分明在梦境中看到清虚玄天他……”
“你也说了，那是梦境，不是真相。梦境只是你心中所愿，”妲素精道，“而真相却是，清虚玄天为了修身平天下，早就服下菩提果断绝情爱。沧澜海边，也是他亲手将启神剑送入元凌霄的胸膛。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杀了元凌霄，阻止魔气扩散，如今的九州四界还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
玄一封的脑中一片混乱，黄粱梦境与妲素精说的故事混淆在一起，让他难以分辨真假。
“你说的，究竟是你亲眼看到的，还只是猜测？”
“当年沧澜海边一战，我和鬼王亲眼看到清虚玄天杀了元凌霄，之后我们合力开启了沧澜道。但元凌霄入魔种种，以及与清虚玄天的纠葛，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领悟的。”妲素精怅然地笑了笑，“玄一封，如果你历经了万年的时光，拥有一段同样纠缠不休的感情，又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玄一封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能看出来，妲素精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只不知道那个让她感伤怅然的人是凤楼还是凤城。
他正想着，忽听妲素精问：“不过，玄一封，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的黄粱梦境是关于元凌霄和清虚玄天的？”
玄一封一怔，这个问题直击他的软肋，他几乎立刻想起了当初在一方洞，夜剿对他说的话。
那时，夜剿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道：“经历了这么多，你与人族、与元凌霄的渊源，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他应该感觉到吗？
他身体里面流着人族的血，他拥有元凌霄的皇天之力，他拿着元凌霄的仁义杖，他在梦境中经历的是元凌霄的愿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谁？
这些日子以来，刻意被玄一封回避的问题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是否还能自欺欺人？
“玄一封。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就是元凌霄。”妲素精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猜测，从她第一次见到玄一封手持仁义杖在西海从天而降时就隐隐成了形，可是她没有更多证据。现在，玄一封要离开妖界，她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了。
“不可能！”玄一封下意识否认，猛地摇头，“我不是他！”
妲素精道：“我怀疑清虚玄天当年并没有彻底杀死他，而是用借四族封印的力量，将他的魔识封在了沧澜道中。清虚玄天也许带走了他的灵识，重新为他塑造了肉身，而这具肉身就是——”
“不，绝不可能！”玄一封斩钉截铁地道，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元凌霄的继承人，但他无法想象自己就是元凌霄，那个叱咤风云为情所困最后为爱成魔的人，和他没有半点相似。
“我就是玄一封，我不是别人。”他再一次斩钉截铁地强调，仿佛这样心中的疑虑就会少一些。可是，隐隐有个念头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如果他真是元凌霄，夜剿是否早就暗示过了？夜剿是否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才会三番五次地救他，才会一路相随地帮他。在一方洞，那个世外桃源，夜剿明明承诺过，无论他是谁，都会帮他到底。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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