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要和别人结婚了，他那么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终于有一个相貌家世气质才情都一流的姑娘，出现在他的身边，能够与他相配，陪着他走完这样漫长的一生。
“我是不是很糟糕……？”他恍然间，已经对着景泽低低地问出口。
景泽闻言一怔，不是很能明白顾南星意识不清之后的心里活动，但是为了避免什么匪夷所思的情况发生，他还是尽量顺着他，“没有没有，你挺好的。”
顾南星苦笑，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骗子，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的，我脾气坏，毛病多，任性又娇气，我长得不好看，还没气质，还不够聪明……”
所谓酒后吐真言果然不错，景泽欣慰地发现小野菜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你能这么自我检讨很好。”
“可是怎么办，我变不成更好的人了，我没办法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只能这个样子了……”顾南星还在喃喃地说着。
景泽终于感觉出哪里不对了，顾南星只是喝了一丁点下了药的酒而已，哪怕意识不清耍酒疯，怎么会带着这样绝望的表情，言语之间如此凄然，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顾南星……？”
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满城铺天盖地的凄冷荒芜压下来，耀眼的缤纷霓虹都渐渐模糊，这个世界，只徒留无边无际的伤心。
太痛了，这种感觉。顾南星无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阵阵的痛楚他触不到，但是好像这样撑着，就能避免心太痛而碎掉。
“太好了……你终于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很好，我应该祝福你的……”他仰起头微笑笑，泪水恍惚中坠下，疼痛无可遏止地蔓延，他知道不应该的，可是再也忍不下分毫。
眼前的小野菜皮肤苍白，嘴唇鲜红，泪光在夜风里微微闪烁，睫毛沾染了水汽，忽而生出一点晕染着伤痛的动人神色。
景泽看得怔了一下，很快眉头皱起，隐隐觉得他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失恋么？他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没见过哪个英勇就义的人出现过啊？
小野菜是寡淡平凡了点，也不至于一无是处，谁的眼界那么高让他这么伤心？
顾南星深深吸气，后退了几步，脚步蹒跚。
景泽忙探手抓住他的手臂，“你最好自己站稳，免得天天冤枉我是色魔。”
“禽兽……”顾南星一直垂着脸，低低地叫他。
“请问有何赐教？”景泽无奈道。
顾南星终于抬起脸看他，目光空茫，神色凄然惨淡，喃喃地说，“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景泽本来那点微醺的意思瞬间就清醒了，静默半晌笑了笑，“我不是幻听了吧？你可想清楚。”
顾南星压根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凄凄惨惨注视他，一张笑脸满是伤心，“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有相熟的公子哥步出会所，见状吹了声口哨，“景二公子公子，人家这么主动，还不上。”
上个屁啊上，你行你上啊，扎不死你。
“别瞎起哄。”景泽冷冷扫了他一眼，咬牙拽起顾南星走远几步，“你这会晕了了，等你清醒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肯定会想死。”
顾南星慢慢挣扎，“我不想死，我只是想你抱抱我。”
这样软软的声线，是他在他从没有过的，却出乎意料地柔软无辜，像是带着肉垫的小爪子在心上挠了一下。
景泽想了一会，看着他难得楚楚可怜的样子，眼角泛着红还在那里努力笑，笑得一边脸上有个小梨涡。说起来小野菜从来没对他笑过，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梨涡。
悬在眼睫边缘的泪珠颤了颤，似乎要坠下来，他几乎想要伸手去抹掉。
深深吸一口气，他无奈地张开手臂，“来吧。”
反正小野菜都醉成这样了，他也不至于敌不过他的花招。
顾南星立即紧紧抱住他。
那是他完全没有体会过的一种拥抱，和从前抱任何人都不一样。那是一种全然信赖，像是抓住浮木一般的拥抱。
顾南星大概意识真的不太清醒了，顺势就将脸埋入他的胸口，景泽立即感觉肩头的衬衫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顾南星整个人投入他怀中，下巴抵着他的锁骨，细细颤抖如风中芦苇，居然让他有片刻失神。
他以为这个暴力狂小野菜被骄纵到不可一世，哪里会有示弱的一天。
可是眼前的他，分明柔软到如同春柳，梨花带雨形容也不为过。
他在无声痛哭，伤心欲绝。往日里嚣张凶残的印象，忽然就不复存在。
原来，是个瓷娃娃。
那么稚气那么脆弱，需要许多许多呵护才能完好。可是此刻的他，分明就已经碎掉了，虽然粘合过，但早已支离破碎。
景泽迟疑着，伸手抚上他柔软的头发，“南南？”
顾南星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无声无息地掉泪，每一点轻颤都是无尽的绝望。
“南南！”有人匆匆赶来，景泽抬头，是脸色不善的周之林。这一回，她完全没有客气，只是把顾南星拽过去护在自己的身后。
景泽立刻举起手以示清白，接着耸肩，一脸无辜。
“麻烦景先生了！今天还有急事，招待不周请见谅。”周之林说完，便拖着顾南星走了。
顾南星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陷入了梦境里，梦里好像又重回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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