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面露微讶,对上他半露的笑意,便觉心中一暖,却稍偏了脑袋,只看那滚滚东逝水,“谢君侯。”
曹子桓未回话,远远东望,已能见到风尘乍起成涌,远见黑线成片,土地震颤,传言那“百万大大军”之主力蜂涌而来。
“竖旗!”
命令辗转,山峡一侧接连竖起黑色旌旗,无数枣红的“曹”字立在上头,随江风攒动滩地卵石震起又落下,油沟里的杀器被马蹄践踏,四处飞溅。
吕灵雎随大部队奔来,老远便能瞧见一展大旗,上头绣着“冠军”二字,打马飞驰,直往那冠军旗下奔,果见那人。
曹子桓见那一人一骑,银甲枣马,背后的方天画戟映射天光,由远及近,远远便能听见她丹田浑厚的叫声,“曹丕!”
曹子桓不见她风尘仆仆,不见赤兔马的响气鼻息,只瞧她目光灼灼,“过来。”直抓她紧攥缰绳的手,一把拉过,就她蒙了尘土的脸上去噙那唇,“灵雎,让我好想。”
蒙尘的俊脸一红,唇上霎时湿热相触相离,竟也凑上去亲他一口,“丕儿,我也好想你。”
典满那厮面上一红,他人皆撇首不看。吕大将军一记眼刀,典满赶紧低了脑袋。
“父亲呢?”
“丞相已随中军去,师父和徐晃、乐进、张辽、高顺在后掩杀。”
曹子桓笑着给灵雎抹了脸上的尘,却对许仪说道,“待后军归来,便寻机点火。”
许仪领命称是,打马而去。
灵雎却笑,“点火?难道你想吃烤肉啦?”
曹子桓失笑,听得陆议一阵胆寒。
不过半个时辰,赵、徐、乐、张、高,五张大旗自东而来,喊杀声震天,再是一轮火油飞溅,后军引吴军先头而过。
“点火!”
令旗挥舞,山峡上便射下三只火箭,继而滩地上凭空升起一道火墙,那些火油被马蹄践踏四溅,现在便四下着火蔓延,马嘶哀嚎遍野。
正好,南侧岔口刘军不过一万人马同至,亦是一番烧烤混乱场面。
孙刘联军路上追击,皆是骑兵,马匹见火势大惊,顿时人仰马翻,烧的烧,死的死,周瑜的路上部队被结成两段,曹后军见势回身与吴军激战。
两侧山崖落石滚木齐下,顿时血腥四溅,北侧吴军,南侧刘军,不少军士为逃离肉泥命运,纷纷跳江,却是人踩人,马踏人,入江者,又如何呆得长久?
曹子桓亲带的两万铁骑斩其后路,那激战之地,便从乌林、赤壁西移至长江岔口。锁北岔,不得北上,截南侧,不得南下占荆州余下四郡,孙刘之路,必只有东归。
江面风帆起,数百艘战船相互酣斗,铁锁横飞,只那些战船却再不前进一步。
灵雎乐道:“那周瑜不敢上前啦!咦,周瑜的主船上下来一小舟!”
眼看那小舟穿过层层曹家战船,游过漂流的尸首与挣扎的活人,缓缓靠岸,上头下来一体貌魁奇的文吏,只瞧他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见那人抬眼看了此处,被人领着提摆登坡上来,立在马头前,躬身一弯,“在下江东使者鲁肃,我水军大都督愿与曹军议和。”
曹子桓打量此人,小眼薄唇,宽面方脸,倒八眉角,身高体阔,生得并不招人嫌。而那鲁子敬亦是在打量马上之人。
曹子桓“哦”得一声,摆出一张知礼的笑脸来,“原来是鲁子敬鲁兄,只听鲁兄口气,竟是如此不情不愿,贵使说是议和,本将却不知是否是真心实意,亦是不会贸然禀上去。”
心里只道是拖沓时间,以消耗江东军力为上。
鲁肃见此人立于冠军旗下,当是冠军侯手下,虽那冠军侯威名远播,却是不曾亲眼所见,如今只见这年轻将军,便只当是君侯下属,又因心中烦乱,遂才简要道出来由,不料却被对方因无甚诚心拒怼回来,直叫鲁子敬不知如何是好。
便一拱手,“不知这位将军姓名,在下受我大都督周将军之命,特来贵军议和,要事紧急,倘若在下有何不周之处,望请将军见谅。在下只请将军让在下与冠军侯爷见上一见,望将军通融。”
灵雎见这傻大个认不得她家丕儿,叫曹丕带他去见他自己,便是心觉好笑。但到底沙场威严,只在心下喜乐,面上只满眼笑意瞧她家丕儿一眼。
曹子桓见灵雎调皮,亦是眨眼相对,又见伯言眼中笑意,实不忍捉弄这如此老实人,只好应了这人所言,“原来贵使是来找本将的,既然贵使所图是为议和,本将自当是要禀告丞相,暂请贵使稍候休息,待本将了了那南岸之事,便领贵使面见丞相。”
鲁肃闻言讶然,他竟是瞧不出这眼前年轻人便是冠军侯曹丕,一时又不敢相信,便如实问得出来,“将军便是冠军侯曹丞相二公子曹丕?”
灵雎失笑发了声,“怎地,不像么?”
那鲁肃恍然一般,又躬身道,“鲁肃见过冠军侯。”又对灵雎道,“这位便是奋威将军之女吕将军了罢,失敬,失敬。”又转会曹子桓那边,“还请侯爷带在下面见曹丞相。”
曹子桓只笑曰:“本将既答应鲁兄,自然会办到。只丞相长途奔波,正当休息,本将稍候便寻机带鲁兄面见丞相。”
鲁肃见冠军侯并不立即应答,也只好无奈作罢,只让人领着待入江陵城中。回首望那在烟火中挣扎的江东儿郎,心下一叹,又见南岸那处几不见活口,更是摇头叹息,尚不知刘皇叔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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