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踏入洞府时，一眼就看到了沈汐苍白的侧脸。
她坐在床沿，纤长的手指虚搭在喻羲的脉上，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
而自她身下，白霜覆地，一直蔓延到洞府边缘。
掌门被这异常景象大惊，失声叫道，“师妹！”
沈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你……”
“怎么回事？”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之前喻羲心神皆乱，又失了修为，一时没有察觉出沈汐的异样，但身为元婴修士的掌门不同。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沈汐控制不住灵力外溢，而且气血不足，外强中干，若他所料不错，沈汐体内的元婴应是受过重创。
谁能伤到她？魔道还是正道？
目的是什么？
掌门脑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但很快便被他尽数压下，他冷静了一下，问道，“清远师弟说你受了伤，我本以为并无大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汐轻轻摇头，没有回答。
她集中精力，左手凭空勾画，一道道蓝色符纹闪现，顺着右手的灵力牵引进入喻羲体内，直到将最后几道符印封进喻羲体内，沈汐才舒了口气，收回手。
她的面色苍白，额上遍布细汗，只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见掌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沈汐淡声开口，“掌门师兄无需担忧，我并无大碍。”
她顿了顿，目光移回喻羲身上，“我请掌门师兄来，是为了喻羲。”
“胡闹！”
掌门怎会看不出来沈汐此时的状况，听到这忍不住拍桌大喝一声。
沈汐没有停顿，仿佛没有看到掌门的惊怒一样，她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我虽化神，但毕竟不修医道，冰系灵力也太过霸道。还要烦请掌门师兄替喻羲稳固住体内的金丹，暂时延缓碎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一个弟子！”
他气极了，忍不住吼道，“你伤的多重你自己不知道吗？”
沈汐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垂下眸，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淡漠，“他拖不了。”
掌门几乎要被她气笑了。
他恨不得把沈汐的脑门敲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他不是没见过不要命的，可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
自身灵力乱动，连剑意都无法收放自如，这样的情况下，哪一个人不是闭关恢复。就她能，不仅不顾自身，还大量消耗灵力，就为了一个弟子。
掌门反问道，“他拖不了，你就拖的了？”
他的目光终于施舍了一点给昏迷的喻羲，语气冷静而平淡，没有一点波动，“他已经废了，没有必要再浪费你的灵力。”他顿了顿，目光一瞬变得严肃，“可你，纯均，你不行。”
“云阳宗容不得你冒险。”
沈汐闻言，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掌门何意？”
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唤掌门师兄，这意味着什么，掌门十分清楚，只是他决心坚定，毫不犹豫地开口，“他金丹已碎，寿元也被抽空，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你用了万寿丹，保他五百年寿命，这已经够了。别的，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他目光肃然，沉着声音开口，“纯均，宗门不容你有所闪失。”
“喻羲只能被放弃。”
剥去那些和蔼可亲的表象之后，掌门依旧是那个掌门。庄重威严，不卑不亢，哪怕面对的是化神修士，也不能使他让步分毫。
这才是那个周旋于正道宗门之间，撕扯下最大一份利益的云阳宗掌门。
沈汐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反而柔和了下来，她轻叹一声，“如果当年是你……”
她没有说完，就止住了话音，转而承诺道，“我清楚自己的状况。但是喻羲，我不会放弃，还望师兄出手。”
掌门听到她先前的话就愣住了。
沈汐没有说完，可他却明白。
当年凌渊真人一脉，只要云阳宗足够强硬，是可以不被牺牲的。
可是当时的掌门，他的师父，选择了让步，韬光养晦。
但这理由到底是站不住脚的。
一个堂堂正正的宗门，被逼到不得不牺牲自家的元婴真人以求平安，多么可笑。
掌门垂下眼，轻声道，“师妹，我并没有以宗门威胁你的意思。只是一个弟子与你，孰轻孰重，你应当明白。”
沈汐颔首。
她理解，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必须要救他。”
她顿了顿，轻声道，“本来我可以不告知师兄，但我还是让清远替我传话，既是因为师兄是暂缓喻羲伤势最好的人选，也是想让师兄放心，云阳宗始终是我的宗门。”
掌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沈汐身为化神修士，已经解释得十分诚恳，他再推阻就是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他垂了垂眸，目光划过喻羲，复杂无比，“我不明白。”
“为什么？”
“你们一个两个为了他，命都不要了。”
“依儿没有说，可她紧接着喻羲下山，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追着谁。如今喻羲回来了，可她的命牌却碎了。”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度怨恨，“凭什么他还活着？他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依儿？依儿那么的喜欢他啊……”
沈汐默然，她想起柳依死前的画面。
魔修的围攻，柳依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她本还有可能活下来，可是为了传讯，让沈汐早一步去救喻羲，柳依选择了死。
掌门抹了抹通红的眼角，“你不用说什么死在魔修手上，与喻羲无关。笑话！没有喻羲，依儿就不会下山。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依儿是喜欢他，可是你，师妹，你是为什么呢？”
“你喜欢他吗？”
沈汐的神色突地一冷，她正要开口，却被掌门打断，“果然，你不喜欢他。”
他轻笑一声，“我本来不明白，可是刚刚我忽然想明白了。”
“他是喻羲，是那个……逆徒。”
沈汐蹙了蹙眉，很快又舒展开，她坦然自若地点头，“你知道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年阻拦不过是为了你的声誉。如今你们既无师徒名分，男宠也好，侍君也罢，我都不会为难。”
“说这么多，我只是替依儿有些不值罢了。”
掌门说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瓷瓶，抛到沈汐手上，“这里面是我特制的丹药和灵力结晶，可以暂缓他的伤势。”
沈汐接住瓷瓶，谢了一声。
而交谈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本该昏迷的喻羲，眼角悄然落下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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