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尹所言不虚，穷天境的确令人寸步难行。
甫一进入，他们就感受到了周身天地的剧烈排斥以及对自身灵力的压制。
浓烈的阴气与煞气各自为营，又相互交织，不约而同地对入侵者进行侵蚀，即便是以沈汐化神修为的躯体，若不加持灵力护罩，也难以抵抗。
只是到了这般田地，无人可以退缩。
喻曦自身灵力所剩无几，体内勉强维持的金丹再受不得冲击，他们商议过后决定架持飞船前行，再加以隐去灵气波动的阵法，这虽会消耗大量灵石，却是最保存众人实力的办法。
可是到了穷天境后才发现所有阵法都无法从外界抽取灵力，反而会被天地间充斥的煞气冲击，片刻就会烟消云散。
三人无法，只得御剑飞行。
喻曦站在沈汐的身后，他垂下眼看着焦黑的大地，心里隐隐生出不详的预兆。
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上一次生出这样的警兆时，是在魔焱城秘境，他那时一意孤行，执意想求得一个答案，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青年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他早就已经无路可走。
***
隐灵的阵法无用，御剑声势不小，灵力波动也无法掩藏，他们很快就引来了大批阴兵。
最初出现的阴兵只是零散的游兵，修为也不高，可随着争斗的白热化，他们越往中心靠近，遇到的阴兵也愈来愈多，愈来愈强。
先前喻曦还能站在飞剑上凭借玉坠的保护远离战场，可当第一个化神阴兵出现时，他被强烈的煞气波及，玉坠闪烁了几息就彻底暗淡了下来，中心出现一条裂纹。
失了护身的屏障，他被汹涌而来的阴兵从飞剑上打了下来，坠落的那一瞬，他看着不远处被四个阴兵围攻抽不开身的沈汐，慢慢闭上了眼。
其实他挺不甘心的。
明明，明明很快就要成功了。
他已经看见了中心的宫殿，还有那座他所熟悉的宝塔，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能……
没有机会了。
不会有人救他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从高空坠下的青年闭着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在黑暗来临的前一刻，他却仿佛听见了清远嘶哑地叫喊，“师姐！”
然后温热的液体洒在了他的身上。
有人抱住了他。
他怔怔地睁开眼，呆滞地看着沈汐染血的脸庞。
周身浓郁的血腥味昭示着她受了很重的伤。
喻曦看着沈汐苍白的脸色。
他以为自己会感动，会庆幸，会拼命地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就如当年被救下的喻安一般。
可是没有。
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一丝一毫都没有。
所有的问题都太明了。
沈汐救他，为他耗费心力，甚至不惜受伤。
这都指向一个原因——
他是虞溪。
可是这关他喻曦什么事呢？
在这个令人辗转反侧，肝肠寸断的故事里，他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芸芸众生，却因为前世的纠葛莫名承载了旁人的愧疚与情感，要他如何去感恩戴德，切身体会。
记忆不属于他，感情也是。
喻曦沉默地待在沈汐的护持下，看着他们一路打斗一路艰难地行进，终于进入了那座宫殿。
来势汹汹的阴兵像是畏惧着什么，只远远地围着宫殿，却不敢靠近。
沈汐顾不得去探知宫殿的诡异，松了一口气。她颇为歉疚地看着伤势不轻的清远，递给他疗伤灵药，才转过头看向喻曦。
不同于两人的惨状，喻曦称得上毫发无损。
沈汐轻声道，“那座塔，便是轮……”
她话未说完，喻曦便似着魔一般，几乎没有犹豫的摸上了轮回塔。
冰冰凉凉的触感，他还未来得及多感知片刻，意识便陷入了模糊。
朦胧间，他仿佛看到沈汐对他说了句什么，可他轻微地挣扎了片刻，还是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昏迷。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鼻尖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眼前是一座精致的府邸，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空气中蕴藏着浓厚的灵力，显然地下藏着灵脉，又被锁灵阵牢牢禁锢，才孕育出了如此的宝地。
这应当是一方势力的驻扎地。
喻曦看着门上雕刻的符纹，虽然并不识得，却隐约像是魔界的图徽。
他上前一步，推开门，眼前仿佛飞快闪过了许多场景，最耀眼最深刻的是一道夺目剑光，含天地之威，冰雪之气。
那是他极为熟悉的剑意。
而后，景象定格在了这一幕。
血流成河，遍地残躯。
喻曦来不及查看详细，画面就飞速地转动起来，经脉仿佛逐渐变得充盈。场景不断变动，一个又一个地方，一次又一次屠杀，他总是来得晚了一步，只能看见沈汐遗留的剑气，满地的尸骸。
他被画面裹挟着前进，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探究，只能隐约感觉到周身逐渐充盈的灵力。
而后，体内仿佛传来一道碎裂声。
无数的灵气蜂拥而至，从那些人的尸骸上，从满地的污血里，他似乎隐隐看到了体内逐渐成型的元婴，但随即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错觉。
画面终于停了下来。
满地血色中，他看见沈汐的剑横在一个男人脖颈间。
那人面容俊秀，周身毫无灵力，却仿佛融入天地之间，令人凌然生畏。
男人身后护着几个只剩半口气的魔修，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惊动了魔道的化神修士，再杀下去，他们一定会来围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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