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成
今天是周三，又到了和老板约定见面的日子。
刘望春收拾打扮好，准时来到一栋别墅大门前，那大门是用生铁做的栅栏大门。门前，两个保安在门口巡逻，一只藏獒趴在地上吐着猩红的舌头。
两个保安打开大门，“旺旺”，藏獒叫了两声，摇着尾巴站起来，用嘴巴亲了亲刘望春，它就到一边去了。
来了。喝茶。老板把已经泡好的一杯龙井茶放到茶几上，随即坐到真皮沙发椅子上。
刘望春心里很感激老板，五年前，刘望春在工地打工，由于耳朵有毛病，没有听见工友们的提醒，不小心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了下来，摔得不省人事。老板没有嫌弃他，出钱医治，顺便还治好了他的耳病。
说来奇怪，那次事故后，刘望春的耳朵变得出奇的灵，一百米内的任何声音，他的耳朵都能听得清楚。有一天，刘望春尿急，到一家公司上卫生间，听到了另一家公司与自己公司竞标一项市政工程的标的。为了报恩，刘望春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老板，老板重新做了投标书，公司顺利竞标成功。
老板奖赏了刘望春一万元，专门成立了信息部，刘望春既是部长，也是工作人员，还不用到办公室上班。平时，他就到有业务往来的单位转悠，把听到的消息直接向老板负责，一月汇报一次。
最近，老板可能遇到了棘手的事，要求刘望春整天围着县政府转悠，要他特别注意与谭副县长有关的声音，要求每周三汇报。刘望春想，谭副县长是分管开发建设的，老板多次在他那里拿项目，现在一定是想从谭副县长那里拿更大的项目。
谭副县长最近很少提及项目的事，只有一次，他对秘书说，上面要对两年的招投标情况进行审查，你要把材料补充完整。刘望春把与谭副县长有关的内容说了出来。
老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迈着步子。几分钟后，老板又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也许是茶太浓了，老板又吐在了痰盂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刘望春望着老板，他那个样子好吓人。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老板。刘望春站起来想离开，老板没有发话，是不能离开的，那是老板的规矩。于是，他又坐下来，不离开，又不知道怎么安慰老板，只好把眼睛盯着天花板。
刚才，遭茶水呛着了。老板很快恢复了威严，把一张纸条递给刘望春，你把它记住。
刘望春接过纸条一看，是一处地名，明白是老板安排自己去偷听那个地方的声音。他按照以前的规矩，把纸条还给老板，站起来告辞。
现在是特殊时期，你每天来我这里。刘望春出门时，老板再三嘱咐说。
那是一栋很旧的大楼，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刘望春打扮成过路人，用自己的耳朵仔细一听，里面的谈话有十几起，有的声音威严，有的声音温和。说的是大吃大喝、公车私用等方面的。刘望春想，这些事是政府工作人员的事，与自己的公司无关，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无精打采地准备回家。
刘望春刚走出几步，一阵陌生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他一下子精神起来，立即停下脚步，假装找人，来到大楼的过道上，屏住呼吸，用耳朵仔细听。办公室传出一个人的声音，这件事情牵涉到利达公司和谭副县长，大家要保密，不许外传。
接着，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利达公司向谭副县长行贿一百万元，拿到了县里几处开发工程。公司还聘用了耳朵有特殊功能的人，四处偷听工程的招投标底标，给开发区造成了数千万的损失，相关部门正在核查，一旦核查属实，就组织采取措施，挖出硕鼠。
那公司就是自己上班的公司，自己犯罪了。刘望春听得心惊胆战，额头上浸出了汗水，几次想站起来，脚都是软的。
下班了，明天见。一群人从办公室出来，在楼道上打着招呼。
刘望春站在楼道口，看见有人出办公室。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梯。由于心急，刘望春一脚踏虚，从楼梯间滚到了地面上，他晕了过去。
第二天，刘望春醒了。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位穿西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微笑着问候他。
刘望春望着问话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大声点，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听不见。
这时候，医生告诉中年人说，刘望春的耳膜摔碎了，失聪了，他永远听不见声音了。
原载2016年第8期《微型小说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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