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榛站在茶水间里喝咖啡，眼睛始终注视门缝。
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终于将凉透了的咖啡倒掉，起身回到办公室。
跑那么快，应该是没大碍了。
然而事实上顾将迟不仅有大碍，还是身心同时受到重创。
他戴着口罩眯眼好不容易又忍下一个喷嚏，同事路过时体贴地为他倒了杯热水，顾将迟点头致谢，接着注视电脑屏幕。
平日里清晰的数据此刻粘成一团，顾将迟用力晃晃脑袋试图清醒，身体却越来越沉重。
男子日常苍白的脸颊被黑口罩遮了一大半，露出上半部不正常的嫣红，搭配那双雾气朦胧的眼睛更显一份倦怠。
其实顾将迟很久没因为生病反应这么大了，毕竟不是小孩子，这几年也一直在坚持健身。
与其说是昨夜没盖被子着凉的缘故，不如说是席榛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心愈发苍凉。
虽然这些都在顾将迟猜想之中，可当席榛撕破伪装明晃晃地冷漠对待他，顾将迟还是忍不住一阵绞痛。
还不如昨夜直接把他上了，至少顾将迟还能在对方**缠身时窥见半分虚假的情谊。
顾将迟重重咳了几声，脱力般靠向椅背，仰望天花板尽情享受天旋地转。
头顶白炽灯光线在他的瞳孔间聚拢散开，聚拢散开，朦胧时他似乎听见同事在劝他请假回家，可没多久又没声了。
顾将迟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踩在梦里云上。
大概真是做梦。
他似乎不需要迈步就能前行，右手被恰到好处的体温附盖，浑身燥热的顾将迟情不自禁地像温热靠拢。
顾将迟脚步虚浮于云端，迷迷糊糊间似乎踩到了不太柔软的东西，身旁擒着自己的力度一紧，下一秒顾将迟只觉天地颠倒——
可他还来不及惊呼，就稳稳落在宽阔的地方，顾将迟下意识搂紧支撑自己的东西，悬在空中缓缓向前。
顾将迟灼热呼吸****地溜进席榛脖颈，焦急和情动一哄而上，逼得席榛脚步都不太稳。
虽说席榛早上走得爽快，但回到公司总觉浑身不对劲，他甚至产生了拨打从公司通讯录上偷记下的电话的念头。
当然这都只是想想罢了。
可他瞪着咖啡好几个小时终于把那个人等到了，还没来得及重新狠下心来，就在又一次“意外”路过那间办公室时看见了仰靠在椅背的顾将迟。
扔下文件冲进去扶起那团灼热时，席榛知道自己终究演不好这场戏。
席榛小心翼翼将那只打点滴的手放好，盯着那人明显凸起的血管发呆。
之前他光顾着感伤、痛恨、掩饰情感，竟然没在看见顾将迟第一眼意识到——这人瘦了许多。
顾将迟从小就瘦弱不堪，后来力气大点儿也改变不了体型的羸弱，所以席榛从小就觉得自己理应护着他。
万万没料到看似什么都不敢做的孩子，却是席榛此生遇见最绝情的那一个。
却也是席榛最大的深情，深情到自己都觉得可笑。
顾将迟在药物影响下终于退烧，他陷入沉睡时眉头完全舒展开，忽略掉毫无血色的唇瓣，就像一位浅睡的王子。
席榛情不自禁探手抚摸那人的眉眼、高挺鼻梁以及偏热的脸颊，这家伙皮肤触感光滑得宛如少年，大概是上天也不愿意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大概是席榛的动作过于小心，弄得顾将迟脸上痒痒的，他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很快又被席榛抬手揉开了。
特意开的单人病房安静到只能听清窗外鸟鸣，顾将迟清浅呼吸像牵引席榛回到过往的画卷，时间和距离导致的隔阂在此刻消失殆尽。
席榛突然就不想坚持了，自己在这人面前永远骄傲不起来，拼尽全力也顶多不至于卑微。
等到顾将迟悠悠转醒，大病初愈般的感官使他浑身像散架一样，又有点儿懒洋洋的畅快。
他注视着陌生洁白的墙壁，迷糊了几分钟骤然转头，却只瞧见空荡荡的椅子和热气袅袅的水杯。
顾将迟抬起左手，自己手背微肿，但头顶并没有吊瓶，应该是被护士收走了。
顾将迟手肘撑起身，犹豫几秒后拿过那杯热水，喉结滚动下干涩的嗓子总算舒适不少。
他将最后一滴水都喝尽，这才扯起椅背上搭得平整的外套，一边穿着一边走出病房。
顾将迟猜到是席榛送自己过来的，只有他会在自己意识消散时陪伴左右，在自己清醒前绝情离去。
顾将迟任性地在家休养了三天，公司始终没人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请假，仿佛一切都被人打点好了。
等到顾将迟扔掉感冒药满血复活，他将当年偷拍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深呼一口气去上班了。
同事熟稔地和他打招呼，礼节性关心过顾将迟的感冒，似乎没人知道他是无假旷工了三天。
不知道是重感冒让他在床上憋久了，还是近日天气回暖使顾将迟心情舒畅，这一整天顾将迟都挂着清朗的笑。
连做Excel表格都能愉悦地哼出歌来。
旁边同事好奇地问他有什么喜事，顾将迟语焉不详道：“小时候有份计划夭折了，我决定重新开始规划它。”
此时端坐文件后的席榛并不知自己又成了小猫的试探对象，他的眉头已然几天没松开，直到方才助理进门随口说起顾将迟回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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