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榛语塞着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才反应过来顾将迟误解了什么。
那句丧气话似乎耗尽了顾将迟全身力气，他此刻赤裸着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羞耻都提不起兴趣。
席榛又将汽车温度调高几度，替顾将迟穿上裤子，顾将迟任何对方摆弄自己，不挣扎也不配合。
席榛默不作声做完这一切，脱力般靠在后座，觉得空调车实在太闷了。
闷得叫人有些憋屈。
顾将迟终于也承受不住这番尴尬，他从抱枕下移出脑袋，顶着一头乱毛偏头望窗外，席榛只能瞥见他倔强的侧脸。
“顾将迟，”席榛声音轻到差点听不清，“每当我以为很了解你的时候，你又常常会出乎我意料。”
“现在是这样，几年前……也是如此。”
“几年前”三个字是一个魔咒，他俩从始至终闭口不谈，就好像手握毒苹果的公主迟迟不敢咬下口。
但终究有一天，公主会饿到不得不咬住它，接受难以预料的结局，好的，或者坏的。
“其实我也……我也不知道……”顾将迟破罐子破摔，这回没再逃避话题，但恐惧还是令他嗓子哑到粗粝。
他顿了顿：“我不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错了就是错了。但只有一点……我希望你尽量不要怀疑。”
席榛眯着眼睛凝视虚空，像是在认真倾听，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进去。
顾将迟闭眸咬牙道：“永远和你待在一起，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奢望。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
“噢？”席榛语气平淡无波，“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准会以为当年主动离开的人是我。”
顾将迟被噎住了。
席榛用胳膊挡住眼睛，疲惫地摆摆手：“别再说这些，求你了小朋友。”
别再破坏记忆里残存的那点温度了。
顾将迟听见这久违的称呼，没有当初的甜蜜，有的只有涩。
涩得他像被扔进了柠檬泡出的池子，心酸到窒息。
两人之前那段时间都在逃避，他们欺骗自己只是为了**才会相拥而睡，他们欺骗自己根本不介意旧情。
可是他们却都忽略了自己越来越大的不安，像雪崩的那一霎那抬头仰望山顶的旅人，渺小且无助。
终于暴雪而至，顾将迟和席榛都被猝不及防地掩埋在寒凉之下。
他们关系急剧到冰点，甚至比顾将迟刚重逢席榛时还要恶劣，当时两人尚且还会找借口制造偶遇。
席榛还会恨他，还会用话来刺他，还会试图报复他让他在寒夜里赤裸了一夜。
可现在席榛选择了无视顾将迟，仿佛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顾将迟和街上千千万万和陌生面孔别无二致。
顾将迟在席榛再次目不斜视路过自己后，压下心脏的酸疼将凉掉的咖啡倒进水池。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电影，说一个人的消失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
顾将迟拿着护身符，缝线有些发黑，顾将迟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又怕太用力将这破布弄坏了，只好作罢。
有些东西脏了就脏了，再也别想让它变得干净——除非换个新的。
顾将迟愣愣看着它，随即将它按向左胸口缓慢跳动的心脏。
他想起自己也曾做过一个给席榛，他知道席榛肯定早就把它丢掉了。
是他先转身离开，从转身的那一刻开始，顾将迟就被席榛永远地丢弃了。
真是活该，顾将迟在永恒的黑夜里喃喃道。
失去炮友身份的顾将迟终于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他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心爱的人身边了。
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小狗或许还有人觉得可爱，但怎么赶都赶不走的人……只会让人厌烦吧。
所以顾将迟生怕自己后悔似的递交了辞呈，席榛接过去大概只顿了几秒钟，就同意了。
顾将迟松了口气。
他逼着自己一定要松口气。
他要假装自己是潇洒离开的，不是席榛不要他了，是他自己要离开。
这是顾将迟最后的可笑自尊。
转头走掉时，顾将迟觉得眼睛有点胀，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了按加快步伐，在关门前听见席榛问了一句话。
他问：“你会离开这座城市吗？”
顾将迟顿了顿，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颤抖：“我……不知道。”
席榛点点头，顾将迟一秒也撑不下去地将门砸上了。
顾将迟抱着一箱东西回家，就搁在鞋架旁边，他歪倒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
他以扭曲的姿势拿来遥控板，将电视打开，希望能够驱散一点无声带给他的烦躁。
可是没用，电视里正播放一部罗曼蒂克爱情片，男女主正拥抱在一块山盟海誓。
顾将迟忍不住嗤笑一声，将电视按灭了。
他又在无声之中呆愣了许久，心想自己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是不是该快点去找工作，就像他回国前计划的那样。
可顾将迟提不起半分兴趣，既然有房子又有积蓄，饿不死，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其实顾将迟想过很多次，自己要永远失去席榛了。
小时候席榛帮另一位小朋友打架的时候，顾将迟这样害怕过。
后来每次升学，顾将迟都怕席榛去了其他城市，再大点又怕席榛交女朋友，说不定就不想跟他玩了。
等到后来他主动出国，毅然决然切断联系时，他也想过自己会永远失去席榛。
可那种永远失去和现在的不太一样。
当时顾将迟觉得自己是迫于无奈，等以后功成名就回国，席榛就算恨他，也不至于彻底让他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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