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侧着头对望。
突然起了一阵平白无故的风，吹拂着卜瑜年额前的碎发，他懒洋洋的笑容里带了点深藏不露的不正经。
姜渚别开眼去，神色如常地捡起自己的手机：“哦。”
似乎是对于这个答案和反应不太满意，卜瑜年把脚踝架在膝盖上，胳膊肘搭着平放的那条腿，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渚：“哦什么哦？你知道？”
“我知道，”姜渚打通了新的一关消消乐，活动活动手指，继续刷下一关，“homosexual，以前听人说过。”
卜瑜年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么正式的一个词：“一般都喜欢用gay，或者直接说成同性恋。”
姜渚的手指一顿，想起白浩然在寝室里一本正经地念出“homosexual”的时候那个严肃的表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记住这么长一串火星文，他随口敷衍：“都一样。”
“那你，嗯，”卜瑜年舔了舔嘴唇，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你介意，就是，这个吗？”
“嗯？”姜渚不明所以，“她喜欢男的女的，跟我又没有关系，介意什么？”
卜瑜年再次愣住，脑子空白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姜渚是把那个性取向比较小众的人，当成林飞飞了。
他捂着脸，把一只手搭在姜渚肩膀上，低着头直乐，笑得停不下来：“小朋友，你的脑回路是真的清奇！”
姜渚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十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骨节明显却不突出，给人一种很有力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那只手拿开。
卜瑜年笑了一会儿，没有挑明，气氛被这么一破坏，他觉得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也被吓跑了，这个话题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便站起来踢了踢姜渚的脚尖：“回去吗？还是你想继续留在这儿喝西北风？”
姜渚认真地想了想，把手机收回衣兜里：“回吧。”
病房里的两位病友睡得挺沉，卜瑜年轻手轻脚地放好温水瓶，替姜桃掖了掖被子，又看了一下余一的输液瓶，按着现在这个速度，这瓶药水估计还要挂一个小时左右，怕一会儿不小心睡着，他打开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
两张病床上都睡了人，没有地方睡觉，今晚上两位陪床的，怕是都要熬通宵。
卜瑜年感叹着打了个呵欠，扭头看见姜渚坐在靠窗的一条木椅子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看着窗外的夜空，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靠窗的墙边放了两条木椅子，卜瑜年懒得动，便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椅子是贴着放的，两个高大的男人坐在一起，不免有点儿挤，姜渚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隔开一些距离，才显得没有那么局促。
“你困不困？”卜瑜年问。
姜渚取下一边的耳机，侧头看他：“你很困？”
“有点儿。”卜瑜年说。
“那你睡吧，”姜渚又把耳机戴了回去，“我帮你看着。”
卜瑜年想了想，把手机塞进姜渚的手里：“我定了闹钟，那你看着点儿，我就眯一会儿。”
“嗯，”姜渚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卜瑜年，顺手把手机放到了窗台上，“睡吧。”
卜瑜年是真的困了。
把林飞飞和沈彦祖赶回去的时候，他也特想撂挑子不干，不如回家睡觉，但是毕竟余一还挂着水，总得留一个人陪着，卜瑜年看了一下那两位“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的苍白脸色和硕大黑眼圈，害怕他们修着修着半途死一个，决定还是自己留下来算了。
但人上了年纪，不服老都不行，以前熬夜还可以喝点枸杞茶补一下，现在别说枸杞茶，人参都补不回来。
老了，是真的熬不动了，卜瑜年在心里叹了口气，抱着胳膊靠着墙，对自己的年龄发出沧桑的感慨，浑浑噩噩地就睡了过去。
老年人睡过去了，年轻人的修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旁边的姜渚正开着夜间流量刷微博，播放器里的歌都是随机的，他把音量开得很小，在寂静的夜里，悠扬的调子缓缓流淌。
他漫无目的地刷新着首页和热门，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些什么消息，狂轰乱炸而来的，都是明星的家事，今天谁跟谁谈了恋爱，明天谁又出轨，屁大点儿事情都有狗仔举着相机打听，可能连穿件红外套、遛个狗都能上热门。
生活到底无趣到了怎么样的地步呢？姜渚想，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穷到连房租都交不起，一日三餐只有泡面可以吃，却还是在拿着手机关心某个明星出轨的新闻到底是真是假。
他烦躁地退出微博，手指从屏幕上划过，翻了几页，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软件APP，也不知道究竟该点开哪一个，可是又不想放下手机，因为放下手机，他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指尖停在音乐播放器上，正打算切歌，姜渚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他扭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卜瑜年，把头一歪，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坐着睡觉这个姿势其实很难受，如果不是真的特别困，是不容易睡着的，卜瑜年这个歪着头的睡姿，姜渚看着都觉得脖子疼，他叹了口气，把肩膀放松，好让人靠的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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