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住在城中村这个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还在做着“排队领天降拆迁补偿巨款”的白日梦，守着几间烂瓦破屋，理直气壮，三轮电瓶车占道都占到了楼外的人行横道上。
卜瑜年过了马路，正好看到交警在贴罚单，那俩占道的红色三轮电瓶车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一眼望去，根本分不出来哪一张才是占道的罚单。
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正和交警讨价还价：“警察同志！你听我解释！我这个车是......”
可惜交警办事情按照规矩来，根本不听他解释：“占道就要罚款，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你的车拖回院儿里去！那么大个院儿还不够你停车？”
“不，不是，我这车马上就要用，马上就用！要去接孙子的，”老头试图继续狡辩，“你行行好，看我这一大把年纪的。”
“大爷，您这话说的，”交警把圆珠笔放到制服胸口的口袋里，啼笑皆非地说，“交通法规又不是根据年龄来制定的，只要你还活着，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这罚单就必须得收着。”
老头还想争论点儿什么，可惜交警处理惯了这种无事生非无理取闹的戏码，坚决不再和他多说，训练有素地跨上摩托车，迅速消失在了车流当中。
老头看着手里的罚单唉声叹气，最后只能认命地收起这笔天降横财，不情不愿地把车往筒子楼的大院里挪。
“哎，大爷，”卜瑜年看完一出情景剧，快步走过去，叫住了他，“你们这儿住了一个叫姜爱华的吗？”
老头闻言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找姜爱华？”
“嗯，”卜瑜年尽量和善地点点头，耐心解释道“他的地址留的是这条街，但是没有写具体位置。”
“你是寻仇的还是要债的？”老头幸灾乐祸地问，“不巧，来晚了，他早就跑了。”
“跑了？”卜瑜年皱了皱眉，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姜桃那么大点儿的小孩子住院，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去照顾她。
“看你也不像要债的，”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三轮车往里走，“找他做什么？”
卜瑜年：“我是他儿子的班主任，想找他聊聊他家孩子的问题。”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成功地说服了老头，外加卜瑜年的西装革履的打扮，也确实挺有说服力，老头打消了戒心：“姜渚那个小畜生又跟人打架了？稀奇，竟然还有老师愿意管他，”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卜瑜年不悦地皱了皱眉：“能告诉他们家在哪儿吗？”
“来吧，带你去。”老头说，推着三轮车在前面领路，卜瑜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成片的破旧筒子楼。
“姜爱华也是作孽，小女儿一查出癌症，就跑了，女儿顾不上，儿子不争气，把他老娘给活活气死了，嘿，死了挺好，给他们家减轻负担，”老头口无遮拦，一路走一路胡说八道，“他老婆以前卖，现在人老珠黄了还去卖，老的小的都不要脸，好像谁看得上一样？”
卜瑜年听得心头火起，不耐烦地问：“他们家在哪儿？”
老头走在前面，听他语气不对，猥猥琐琐地转过头，假情假意道：“这位老师，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就别去蹚他们家的浑水了，免得惹一身腥。”
“这是我的事，”卜瑜年似笑非笑地说，“再问一遍，他们家住哪儿？”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又黑又黄的牙齿：“老师？我看你是来找蒋玉蝶的吧？这么着急？劝你一句，那女人的滋味真的不怎么样，别花这个冤枉钱。”
他越说越过分，卜瑜年一阵恶心，也不知道姜渚在这种环境下，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一手捏住三轮车的把手，把老头连带着车一起拽停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老头：“我这个人脾气勉勉强强，算不上好，可是信佛，不杀生。”
老头发现三轮车推不动，他暗暗地使了两把劲，可惜杯水车薪，三轮车被卜瑜年一只手按住，纹丝不动。
这个衣着得体的男人，明明是笑着看着他，老头却没来由地脊背发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姜渚家在哪儿？”卜瑜年问，“我不杀生，但是人还是可以打的。”
老头被他吓得呆住了，颤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东边的那栋楼：“四、四楼，最左边挂着珠帘的那家。”
“多谢。”卜瑜年笑着点了点头，松开握着的车把手，施施然地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筒子楼的楼道修在楼房外面，紧挨着空调外机，铁栏杆年久失修，锈迹斑斑，也没人管，轻轻推一下就有松动的迹象，简直就是一溜儿的违章危楼。
卜瑜年慢吞吞地爬上四楼，还没有踏上四楼的走廊过道，就看到了坐在楼道台阶上，叼着烟若有所思的姜渚。
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不怕冷似的守在风口上，天色渐渐黯淡，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忽明忽暗，大有再来一阵风就直接熄灭的架势。
就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卜瑜年上楼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被忽视的卜老师在距离姜渚还剩几个台阶的位置停下脚步，弯腰抽走了他嘴里叼着的烟：“等人？”
姜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手掌按空，差点摔倒在了楼梯上。
卜瑜年没忍住笑了起来：“我有这么吓人吗？”
喜欢为人师表请大家收藏：(m.zongcaiwenxue.org)为人师表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