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就是这只愚笨悲惨，又没有拒绝能力的小虫。
一路上夏柠和温有鱼的交谈非常熟络，却并不暧昧。联想到夏柠毫无芥蒂地欢迎他同行，陆远酸涩的心底松了一口气，没出息地庆幸，也许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温有鱼的眼神并不作假，陆远可以确幸，接下来还有好戏等着他。
直到落座为止，温有鱼对夏柠隐晦的爱护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拉车门拉椅子不算什么，连走楼梯都要用手虚虚环在夏柠身后，恨不得直接把人抱上去。
“我记得你喜欢吃冰淇淋面包吧。”温有鱼对夏柠微笑着说，灯火掩映下，那侧脸竟然含情脉脉。
陆远垂着眼帘坐在两人的对面。如果这就是温有鱼的“报复”，那么陆远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很成功。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男人，却当着他的面对另个女人大献殷勤。原来温有鱼并非不温柔，只是分对象；原来温有鱼并非独断专行，只是没有把他区区一个陆远放在眼里。
这种无声的羞辱，远比直白的话语更加令人难堪。陆远多庆幸自己面对温有鱼总是畏首畏尾，诚惶诚恐，如果刚才在公交站，他先夏柠一步拉开车门，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粘稠到堵住呼吸的夜晚。
“陆老师想吃什么呀。”夏柠把菜单转到陆远的一侧。陆远摇了摇头：“你们点自己喜欢的就好。”
“啊……那陆老师有没有什么忌口呀。”
“没有。”
“他就是这样的，没劲透了，不用管他。”温有鱼一语双关。
夏柠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但是也不清楚两人的相处方式是否就是这样，只好点了几个大众菜。
等开始吃饭温有鱼总算消停了，不再明里暗里刺陆远，只和夏柠随意聊着。陆远被撇除在谈话之外，安静吃饭，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比起之前的打击，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难堪，他可以轻易忍受。
只是话题过了几圈，还是被温有鱼状似无意地带到了陆远身上。
“陆远教的你们系？”
“不是啊，只是公共课。”
“可是我看你们还蛮熟的。”
夏柠玩笑道：“试问哪个少女不想勾搭貌美如花的陆老师呢！”
陆远有些尴尬，“是因为夏柠公共课成绩录入有误，为了修改一来二去才熟了。”
温有鱼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跟夏柠搭话：“陆老师很受欢迎？”
夏柠啊了一声，“那不然呢，陆老师的年纪又不大，还这么帅。”
陆远预感不好，可来不及阻止，夏柠还是说了下去。
“不过可惜陆老师已经有对象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陆远愣愣地看着温有鱼露出嘲讽的笑容，接下来的所有画面都被拆分成了一帧一帧，如同黥刑，清晰而深刻地烙在他的脸上。
“他有对象？”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陆老师自己说的呀，就是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说是谁。”
温有鱼笑了，笑得有些大声，甚至上气不接下气。他冲茫然的夏柠摆摆手，“没事，我就是觉得陆老师很可爱。”
温有鱼看向陆远，调皮地说道：“陆老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可爱呀。”温有鱼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陆远，此时仿佛找到了什么新玩具一样，爱不释手地赏玩。
陆远猛地站起身：“我去一下厕所。”
他的逃避举动太明显，夏柠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尴尬道：“我是不是不该提这茬儿啊。”
温有鱼意犹未尽地看着陆远的背影消失在转交：“不啊，我得好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事情。”
“……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
夏柠一脸痛惜地看着温有鱼：“你当年多淳朴憨厚啊。”
温有鱼白了她一眼：“我也记得你当年喜欢吃鼻涕。”
“啊啊啊你别再说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夏柠感慨道，“没想到过了十一年我们会再见到啊。”
温有鱼淡淡道：“没变的也只有你了。”
夏柠张了张唇，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从来没有想到，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会在未来遭遇这般残酷的变故。她在与温有鱼共同居住过的居民楼下看见他时，纵使辨认出了相似的容貌，也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以为这不是记忆中那个开朗爱笑的男孩。
陆远靠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如同痉挛般疯狂颤抖着，冷汗甚至微微浸湿了衬衫后背。 人的心理情绪总会或多或少的引起身体反应，很多人在紧张时会感到胃部绞痛，正是应激性的一种体现。而陆远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这种反应更是比旁人严重数倍。
巨大的痛苦如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他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只有一种空洞的迷茫。
他是多余的。
从诞生起的每一秒钟都是多余的。
父母也好，陆杳也好，温有鱼也好，乌米也好……没有人，甚至没有动物、没有一种生物，是真正需要他的。
包括他自己。
他不需要他存在。
……
隔间的门被叩响了，戏谑的声音从门板后传过来：“不如跟我聊聊你那个不存在的对象？”
“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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