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第一次对温有鱼三周才来看一次乌米感到庆幸。
十年来，陆远不止一次产生过自作多情的想法，只是那些期待与失望都像白日气泡一样，一闪而过，不仅在他心中不起波澜，更重要的是，从未让温有鱼察觉。
他对温有鱼的无数次表白与安慰里，永远不会要求甚至暗示温有鱼有回应，是为了不让温有鱼有压力，亦是因为他耻于让温有鱼看见自己心中的期待。
他可以从容地扮演一个无私的爱的奴隶，但他不能够接受自己觊觎他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的东西这个事实。
已经足够了啊。这个世界上最憎恶陆远的人，正是他自己。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够多施舍给他，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忘记这份厌恶的存在？
命运一贯是不讲道理的。像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温有鱼无意间将陆远内心深处的所有致命难堪抽丝剥茧，揭露在空气之中，让它们在烈日下哀嚎着腐烂。
自那天起，温有鱼对陆远的称呼就变成了陆老师。
陆老师，你不是一向自诩诚实吗，怎么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话，欺骗了所有人？
陆老师，你为什么不把这么有趣的游戏早点告诉我？我很乐意配合你扮演那个恋人。
陆老师。
陆老师。
……
每一声老师，都将他的伤口撕裂地更开；每一句刻薄，都在他暴露的骨肉上浇上一杯沸水。
所深爱的人，为什么不能痛快地消去他嶙峋的肉体，永远释放他破碎的灵魂？
也许比起永恒的痛苦，在希望与失望间反复煎熬，才是真正的折磨。
陆远吞下四种不同的镇静药片，在清醒与昏沉中潦草睡去。梦里他跳进了粉红的晚霞，心满意足地被熔化。
这真是个美梦。
从夏柠口中得知陆远一直将他视为恋人的时候，温有鱼说不上自己的心情。
明明陆远已经表白过无数次了，可他始终认为那不过是陆远哄骗他的谎话。当知道内敛的陆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高调地瞒着他宣布他在他心中的地位时，温有鱼才蓦然惊醒，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陆远或许误解颇多。
陆远……陆远总是这样，除了一句单调的爱，其他什么也不说。陆远不贪图他的财富， 不渴求他的身体，甚至不要求他的回应。陆远见证了他所有狼狈的时刻，却也只是见证。现在还留在他身边的原因，除了怜悯，还会有什么？与其说对身体结合执着，倒不如说是温有鱼用高傲的姿态不断逼问陆远所有真实想法。
温有鱼怨怼自己看不懂的陆远，而当陆远隐秘的腹部真当袒露出一块娇嫩皮肤时，他却慌了心神，手忙脚乱。
都怪这个老男人，不知好歹地让他猜测了这么久。
带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羞恼，温有鱼上瘾一般反复对陆远以老师相称，只觉得那双鹿一样的眼睛被欺负得微红的样子太过诱人。
他用恶劣的玩笑反复提醒他的小鹿哥哥，好叫他交出所保留的全部。
从夏柠身上尝到了甜头，温有鱼才发现自己蠢得可怕，既然直接对陆远威逼利诱都是徒劳，那为什么不迂回着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呢？他竟然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温有鱼根本没有想过，那是因为他满心只有“复仇”二字，对陆远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我下次带夏柠一起来看猫。”
陆远看到这条信息时愣了一下。他已经知道夏柠是温有鱼的青梅，也几乎可以认定这两人之间并无情愫，他想不通温有鱼总拽上夏柠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温有鱼觉得他不够格，让他强行和后宫们碰面的事温有鱼倒是从来没做过。若要刺激他，那么随便挑个莺莺燕燕也比挑夏柠来得有用。
正因为想不明白，才更让陆远如临大敌。
在惴惴不安中，陆远打开了门。
“陆老师好呀！”夏柠天真的笑脸与温有鱼淡漠的表情对比鲜明。
陆远拿出两双拖鞋递给他们。
温有鱼看着夏柠脚下的淡粉色女式拖鞋，心一下沉了一下去。
那双鞋的鞋底边缘有些泛黄，一看就不知道是新买的。
他竟然从没注意到过，陆远的家里有这么一双女鞋。
陆远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
温有鱼原本对陆远燃起的一些欢喜瞬间烟消云散。
“对了陆老师，这是街上新开的店的，很好吃哦！”夏柠刚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陆远，就被猫爬架上的乌米吸引了注意，和温有鱼一起跑去逗猫了。
陆远看了一眼袋子里的生乳柠檬芝士蛋糕，脸色一变飞快跑去了厨房。大理石流理台上放着几块新鲜出炉的糕体，顶上的奶油才浇了一半。那形状与香气，与夏柠带来的包装精美的芝士蛋糕无二。
陆远抖着手将半成品扔进垃圾桶，再把不透明的垃圾袋扎起拿出。然后把零零碎碎的厨具收拾归位。他像一个心虚的罪犯，手忙脚乱地消灭证据。
之前他温有鱼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生乳柠檬芝士蛋糕，他就赶着抢着去准备了食材，连同夏柠的份一起做了打算给他们吃。
是温有鱼叫夏柠买的，还是夏柠特意为温有鱼买的，又或这一切只是滑稽的巧合，不管哪个猜测才是真，都让陆远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温有鱼想吃什么，难道不会自己去买吗？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温有鱼依赖着他的料理的错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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