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淡淡的灯光将车影拉长，投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自己不自觉地把车开的很慢，林父从来没有觉得路途像这般漫长。这一路，披星戴月，指尖缭绕着烟火与音箱缓缓流出的巴赫的钢琴曲。到达林母告诉他的目的地后，林父掏出手机，先给林明浩打了个电话。两辆车从边上驶过，后面那辆车的女司机满脸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两辆车熄了火，停在了他的车后面。
房间里，林明浩被沈瀚团抱着。手机响了，手机屏一闪一闪的。林明浩轻轻拨开沈瀚的手，慢慢地抽身出来，然后小心地看了沈瀚一眼——没有吵醒——这才打开手机，把手机设作静音。爸爸的电话……他望着手机发愣。对啊，妈妈没说什么，但是爸爸会怎么想呢？
没打通，电话停了一会儿，又接着打。林明浩继续盯着手机屏，等电话结束。爸爸没有打沈瀚的电话。也许是沈瀚当时没说清，或是妈妈没记下，或者是妈妈没有和他讲……林明浩光着身子，觉得有点冷，于是抓着手机又慢慢地钻回被窝。沈瀚动了动，哼了几声，像是被突然钻进来的东西惊扰的小兽，下一秒就要睁开莹绿色的双眼瞪着这位不速之客。
“我慌什么，”林明浩心道，“是他不好。”
手机不响了。下一个来的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只是时间间隔有点久，林明浩足足等了十分钟。
“睡了吧。儿子，不要怨爸爸不好。明晚回家，有些该谈的事情还是必须要谈的。这种事，你想的太好也没用。爸爸不是反对你，不是执意要让你放弃这种选择，只是这种选择太不寻常。我能承认，但不能接受。你身边的其他人亦是如此，甚至或许更糟。这种生活，你不会喜欢吧。
“你认真想一想，想一想值不值得。你是很执拗的人，因此爸爸不希望你受伤。虽然这些话让爸爸说有点奇怪，但是在事态发展严重以前，我必须告诫你。玩弄别人，被人玩弄，被周遭所有的人玩弄，都不是什么好事。你今天自己的选择，总归是要自己承担责任的。”
林明浩的一根格外脆弱的神经忽然绷紧了。他斟酌良久，简单回复了几个字。一些噩梦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像钳子一样扼住他的咽喉。他无法喘气，无法呼吸。但是，那片他所仰望的天空，星辉仍在闪烁。旭日会从黑夜中升起，点染天地以色彩与明媚。
他不想放手。
林明浩慢慢转过身。他轻轻拨开沈瀚的头发，感受沈瀚的呼吸萦绕在他的指间：“沈瀚，你多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
“我有点幼稚，有点傻，所以你别放着我，让我自己摔跤。
“我怕我才爬起来，摔疼了，就一辈子跌入谷底”
林明浩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只是他的双臂搂住了沈瀚，眼底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隐隐约约好像看到睡梦中的沈瀚在微笑。做什么梦呢，傻乐成这样，他心想。林明浩忍不住凑近沈瀚，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沈瀚的脸颊。眼泪猝不及防地啪嗒一声滴落到沈瀚的脸上，就那么停在那里，不干掉，也不滑落。林明浩的手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抽出来把眼泪擦干净。紧接着，又一滴，滴落到枕头上。林明浩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把未滴出的眼泪擦干，然后又把手缩回去，盯着沈瀚脸上的那滴发呆。
被淡淡的光笼罩的面庞，是如此的宁静恬然，是如此的俊朗迷人。
林明浩重新把脸凑近，听着自己的心跳，吮食那滴泪。他把手机甩到了一边。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些无关紧要的，他不在乎。傻子总是只在乎自己眼前的东西……那想必，他是傻到骨子里了。
林父等了很久，不见林明浩回复。他知道，如果真的是男朋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再困再累，林明浩现在应该也清醒着，在自我挣扎中清醒着。林明浩是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如果他放任自己走出这一步，那对方一定是很好的人。而林明浩自己，也一定是真的动了心。
忽然，林父的车窗被敲了敲。一位年轻女子等他摇下车窗后轻声问道：“您好，是新邻居吗？没有见过您的车。”后面两个人似乎在嘀咕什么“小区安保不行啊，什么车子都放进来”、“在这儿停了多久了啊”之类的。
林父皱了皱眉：“你们是？”
年轻女子指了指沈瀚家门：“这家人公司的内部职员。”
林父皱了皱眉头。尚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他也只得比较模糊地说：“我是今天这家人的客人的家属。”
蒋慕妍一惊，瞪大了双眼盯着林父：“你是……林明浩的爸爸？来……接孩子回家的吗？我是蒋慕妍，沈瀚舅舅的秘书。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就……别打扰了吧？”她心道大事不好，两腿折一条的戏码要开场了。她用试探的语气战战兢兢地说完，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冷漠又谨慎。她顿了顿，又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来，表情动作正式到让林父有些不知所措。
“别担心……我已经打算走了。”林父束手束脚地接过名片，受宠若惊地笑笑。林父不做生意，是个普通教师，平时就教教书糊口，见陌生人这样有点不太习惯。那个叫蒋慕妍的年轻人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说道：“已经凌晨了，林先生也早回休息吧，想必林夫人在等。”
“嗯。”林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得随便寒暄了几句作罢。回到家，他推开门，果然看到了还在等待的妻子，叹了口气道：“没接儿子，都睡了，就不吵醒他们了。”
林母坐了起来，关了电视：“也行，反正明晚又见了，再说也不迟。”
林父叹了口气，打开手机，一条来自林明浩的短信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受伤了，我会自己爬起来。我……只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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