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的文件多到无从着眼，各式合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办公室填得像个刚被炸弹洗礼过的、无从下脚的难民窟。
只可惜霍臻面面俱到，却养了俩不成器的儿子。大儿子霍云山和二儿子霍知怀，都对家族事物不太上心，两人一个在英国留学，一个在丹麦放纵，逢年过节都不回家，能邮几张明信片回来，都属良心发现。
女施主法号静妙，既静且妙，只挂个霍太太的名头，每日吃斋念佛，不理尘俗。父亲霍臻只把全部精力投注在事业上，让原本已托管千亿的晨晟集团**更快，晨晟在金融市场不按套路出牌，通过各种方式间接控股优质苗子，满身空壳且用且丢。能叫上名的亲戚，几乎都当了挂名法人，每人身上缠几个花哨名头，走路都昂首挺胸，尾巴能翘到天上。
“趁火打劫”，霍云山下了结论，又点上第二条：“之前说要投三千万给廷旦设奖学金，校方那边，怎么没下文了？”
姜蓉不知该不该跟着笑，所幸霍云山很快看到下一行：“还有一项，与天烽签好的业绩对赌，要求每年至少8%的净利增长，这个不能商量。”
凭霍云山对霍臻的了解，他这位父亲，向来没什么仁义道德，肉｀体上管不住下半身，事业上也绝非善类，做事全凭本心而行。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霍臻竟扔了个便宜弟弟给他。晨晟旗下控股公司繁多，但眼花缭乱的法人背后，遥控器都掌握在霍臻手中，他骤然倒下，这些霍云山都认不清名头的亲戚们，不知从哪都冒了出来，各个领了律师手捧合同条款，说应分得晨晟的股份。多亏霍臻余情未了，堪堪吊着一口气，不然集团这块肥肉，早被啃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霍臻更是不走寻常路，平常人家，都该给血缘近亲保有重要财产。但霍臻遗嘱不立，家族信托和人寿保险也不买，前段时间正开会时突发心肌梗塞，咚一声砸上地板，送进ICU后便人事不醒。每天水一样的药水向身体里灌，也没养出什么效果，好不容易醒来一会，也不说重要的，只抓着霍云山的袖子，嘶声沙哑给一串数字，说想见小儿子最后一面。
夜里两点，S市金融中心三十二层，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你可别告诉我，她代持儿子的股权”，霍云山已经走到电梯口，头也不回，手工外套划出一道弧：“找老二去，老头子要有这菩萨心肠，天都能塌下来。”
“没有时间过去”，霍云山头都没抬，抬脚就要走：“让老二去接，这便宜弟弟是个烫手山芋，老二皮糙肉厚，也就他接得住。”
“霍董等等”，姜蓉看他毫无恻隐之心，连忙搬出杀手锏：“凌女士说，她手上有霍主席重要的东西，谁对她儿子好，她就把东西给谁。”
“还有什么？”，霍云山推开半扇门，停在原地等她说话。
终于说到一个能回话的，姜蓉也松了口气：“这事进展顺利，有老叶主抓，您尽管放心。”
这事是姜蓉主催，她又调开一个文档：“时间赶的不巧，校方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轮岗，新上的这位油盐不进，偏说要全款。”
“过程中有什么问题，让他直接打我内线。这个项目走晟融的通道发了个基金，备案困难盘子又大，谈下来不容易，别让大伙白废心血”，霍云山合上笔记本，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两点了，我先回家休息，你也走吧，明天早会照常。”
“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留了？”，霍云山不耐烦了，在门边披了大衣，搭在身上就想走：“老头子的风流债，让他自己去还。”
他亲生母亲是白人，一对浅棕弯眉细润漂亮，眉下一双翡翠眼，水汪汪碧波荡漾。她面容当得起一句‘倾国倾城’，只可惜天妒红颜去世的早，在二弟五岁时就撒手人寰。父亲续弦后的‘母亲’，与其说是母亲，倒不如说是位女施主。
霍云山捏着山根，抿了口黑咖，将笔记本翻出来，挨个看记好的条目：“第一件事，之前谈好让中研入股，推进到哪里了？”
霍云山拧着眉头，眼冒血丝，黑框眼睛夹上鼻梁，暗色眼圈融坠眼袋，将英俊面容衬得憔悴不堪。
“霍董，您大概忘了件事”，姜蓉开了手机时间，拿给他看，有些于心不忍：“我之前联系的···霍主席的···呃、您的弟弟，他应该还在机场，已经从上午十点半等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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