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一郎走到荣城的城门前，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唐以为就已经设立为县的城市，城墙是前清留下，虽爬满了青苔，看上去依旧平整完好，是否结实则另当别论。自清末开始，中国的时局一直动荡不安，地处交通要道的荣城却并没经历过什么战乱之灾。就算有过新军旧军的接触，最终也只是做了个样子便解决了争端。而从现在开始，这座城市恐怕不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跨进荣城，一辆人力车在他面前停下。柳生一郎抬起头，看到一身青灰色洋装的夏川香织下车向他鞠躬：“师父，好久不见，您终于来了。”
“好久不见。”柳生一郎推了推眼镜。香织伸手要接他抱在怀中的瓷坛，他先一步将行李箱送到了香织面前。待香织接过，他便坐上她安排的人力车去往夏川买下的宅院。
宅院在荣城东南角，虽然周边是老的街区，有些嘈杂，但房子不小，倒也不会被邻居的吵嚷打扰。且院子有些破败相，虽然在朝阳的地方，却自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香织也并没有为入住做什么准备，荒烟蔓草的，好像它本该就是给柳生这样的人居住的。
“不错。”柳生满意地赞了一句。香织替他安排的房间在第三进院子里，房间足够大，柜子、架子等家具也都是以前主人留下的。他走进去打量了一番全未改动过的中式屋舍，在圆桌前坐下，将怀中的瓷坛放在手边。香织替他倒了杯茶水。柳生接过抿了一口，荡涤了一路风尘，“荣城最近怎么样？我不在你身边，你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吧。”
“没有。”香织看了一眼瓷坛不无伤感地叹息，“那个女人失踪了，整个荣城已经寻觅不到她的气息。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可能已经死了。早知如此，或许我应该做些什么。”
“失踪？”柳生挑起眉毛。
“是的，最近姓顾的人家已经乱了套，整个城里都知道。”香织遗憾，“她本来可以死在我的手里。”
柳生难以置信地放下茶杯，从怀中拿出一只细小瓷瓶。瓷瓶地盖子一揭开，便飘出一缕黑烟。那黑烟飘到半空，慢慢散去。柳生轻叹：“我封在她梦境的魇不见了，看来，是真的。”
“这么容易就死掉的人，师父之前对她的评价看来是有所失误。伤害魍魉可能只是运气。”
柳生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香织的目光落在他青黑还未褪去的脸上：“师父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吗？”
“嗯，那个中国人并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
“那师父不如把它交给我吧。”香织的目光又落在瓷坛上。
“你控制不了它。”柳生笑了笑。
香织不服气道：“师父总是不信任我，但您相信是个厉害人物的人却死得无声无息。”
柳生呵了一声，揭开瓷坛。一阵强大的阴风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香织情不自禁眯起眼睛，看到伴随着风，一个黝黑的魂魄从瓷坛出来，力量感让空气变得。即使是跟随柳生修行有十年的她，在这种力量面前也不能轻松。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看到柳生喊了一个名字，那个黑漆漆的魂魄又回到了坛子里。
柳生盖上盖子，空气恢复如常。香织摁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这才相信师父的话。
“但是，顾骥遥只是一个普通人。需要用这么厉害的煞吗？”
“不需要。不过，这是它的愿望。只有让它达成所愿，它才能全身心臣服于我。”柳生欣赏着手里的瓷坛，像欣赏一件杰作。
从警察局回来，顾骥遥身心俱疲。看到姑姑和修齐一个个带着询问的眼神，他摇了摇头，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连看了三具女尸，个个死状惨烈。虽然从战场下来，肢离破碎的尸体多不胜数，但对于那些被冠以“可能是顾太太”之名的女尸，他还是觉得不适。
有时忍不住想，要不认下一具，结束这无聊的游戏。
但心底里又抵触起来。婉如没死，她只是离开，这是事实。他不想也不愿捏造任何她不测的消息。一旦捏造了，经众人传说，就仿佛会形成一个诅咒。他只希望婉如安好，所以，婉如只能是失踪。
顾夫人端了杯参茶进来，看到顾骥遥倦意深重地蜷在沙发上，也不知是睡的还是醒的。她轻轻推了推他，“累了就躺床上睡吧，在这里会着凉的。”
顾骥遥坐起身，顾夫人顺势将他推进房间。
自回到顾家，他和婉如白天扮演夫妻，夜里划地而治。虽然这里原本就是他的卧室，现在他却十分陌生。在床沿坐下，顾夫人将参茶递给他。
“谢谢妈。”顾骥遥端着茶杯，嗅着苦涩的味道喝了一口。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顾夫人也不知是劝慰他还是劝慰自己，幽幽地说着。
“是的。”顾骥遥点点头，“爸爸……”
“继续找吧，我们不放弃，总会有消息。”顾夫人道。
“嗯。”顾骥遥拧着眉头低声应着。顾夫人起身走了，顾骥遥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这个他已经陌生的房间，仿佛仍能看到鬢影绰绰。环视了一圈，他苦笑着，又起身回到外间。
早起开车到团部，刚进大门，就见新提拔的副官陈善材急匆匆的奔向他，“团座，二营营长，离奇死了。死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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