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班主任叶老师不止一次对他说，你这么拧，以后走上社会是要吃亏的。
谢潮声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每天想的最多的是要怎么消磨大把无聊时光。让时间过去，是他目前最迫切的愿望。
高三规定所有人都要住校，他在晚自习时睡觉，11点熄灯以后则溜出宿舍楼，甚至翻墙逃出学校。逃出去也不干别的，不过是在大街上到处闲逛。
深夜时分，学校附近的街巷已经没什么行人，校门口的快餐店文具店陆陆续续关门，还在营业的只有一家便利店。
这天他从学校出来，第一件事是走进便利店，从饮料柜拿了瓶冰冻过的矿泉水。下午体育课考一千米，跑完后他撑着膝盖喘了很久，亟需一瓶冰水缓解运动后的口干舌燥，以及冷却血管里沸腾的血液。
可惜学校小卖部离得太远，他没有那个时间去买。
一千米并不是他的长项，他更擅长的是长跑，学校每年冬季长跑总少不了他参加，也因此拿过不少奖项。其实他知道，他算不上多厉害，只是能跑完而已。
对于他来说，有既定的终点，朝着它跑完全程就算是赢。比起他每天晚上没有目的方向的乱逛，好太多也简单太多。
结账时收银员说两瓶打五折，问要不要再来一瓶。想到还有漫漫长夜要对付，他便多拿了一瓶水。
经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在红灯时穿过空旷无人的大马路，谢潮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装矿泉水的塑料袋，几乎不看路牌，只顾着低头走路。步速很快，不像在闲逛，更像是赶路。
通常他会走到很远的地方，再原路折返。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三个小时，然后中途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里面耗上一两个小时。
夜晚总会过去的。
但是今晚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闷头走了一段路，方圆百里的便利店破天荒都没开门。他暂时歇脚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公交站台。
瞄准的座位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孩霸占了，公交站剩下的座椅躺着一个流浪汉。他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要去跟男孩抢座位。
刚一靠近，男孩警惕地盯着他看，背后发光的广告牌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又大又亮，如果里面能少一点敌意就好了。
谢潮声站到他面前，瞥了眼被他的大书包占据的另一半座位，俯**道：“打个商量，你的书包能不能自己背着，让我坐你旁边行不行？”
男孩眼里仍有戒备，但最终还是把书包拿起来，放在膝盖上。谢潮声笑了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么？”谢潮声没话找话聊，侧过头看了眼抱着书包的男孩。男孩跟他对视一眼，皱了皱鼻子，嘟囔道：“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没回家。”
谢潮声指着校服上绣着的校徽：“看到这个没，我是高中生我成年了，我跟你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不想回家。”男孩提了音量反驳，谢潮声凑近瞅了眼他的校徽，好笑道：“原来是初中生，今年多大了，看你也没到15岁。”
男孩呛声道：“我就是15！”
谢潮声看着男孩因为发怒而瞪得圆圆的眼睛，冲他嚷嚷的嘴巴格外红润，鼻子和耳朵都小小的，他莫名联想到年画里的胖娃娃，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喂！你笑什么！”男孩很生气，怒气冲冲瞪着谢潮声。谢潮声忙不迭道歉：“没笑你，别那么敏感，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男孩的模样很是俊俏，料想在班里也是女生追捧的对象。
谢潮声的诚心夸赞，男孩却半信半疑：“你骗人，你是不是在心里取笑我？”
谢潮声举手投降，搁在膝盖的矿泉水就要从袋子里滚出来，他眼疾手快地握住瓶身，一瓶递给旁边的男孩：“两瓶五折，请你喝水。”
然后他自己拧开瓶盖，仰起头痛痛快快喝下大半瓶。
男孩拿着矿泉水没有动，谢潮声揶揄道：“是不是拧不开瓶盖？要我帮忙吗？”
“才不是，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我才不喝。”男孩嘴上说了不喝，双手仍握着瓶身，不像是害怕水里有毒，倒更像宝贝极了怕被抢走。
谢潮声抹掉唇边的水渍，将自己喝过的瓶口对着男孩，哄骗道：“这瓶我喝过的，有毒我们一起死。”
男孩看他一眼，果断夺过谢潮声手里那瓶水，毫不在意地含住瓶口，咕咚咕咚喝完剩下半瓶。
谢潮声笑了，在男孩放下瓶子后故意恐吓他：“你完了。”
男孩睁大眼睛。
谢潮声说：“你完了，跟我喝同一瓶水，吃了我的口水，以后你都要听我的话。”
男孩白他一眼，吐出让谢潮声捧腹大笑的四个字：“没有常识。”
水喝完了，天也聊过了。谢潮声看了眼手表，摸摸男孩的脑袋：“太晚了，你该回家去。”
说完他站起来，向男孩伸出手：“走吧，你家住哪，我好心送你回去。”
男孩站是站起来了，只不过别扭地提了提校服裤，表情有些难堪：“你能不能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谢潮声狐疑地看着男孩，男孩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
余光掠过的街景变得模糊不清，夜风扑面而来，头顶的星空迅速倒退。谢潮声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大半夜不睡觉跟一个男孩在街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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