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久违的地方让我有片刻的慌神。我五指紧握，想用指甲盖嵌入手心的疼痛来挽留飞逝而过的迷惑。
我不由自主地低语，“绍兴？”
大伯没听见我的喃喃，放下水杯不咸不淡地说道，“人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走运。上回呢，算你命好，那帮蠢货抓错了人。”他倾身的过程斜过眼来看我，很随意的，像和人聊家常那般普通。
而我却因为这一眼濒临缺氧地喘息起来。我在一旁微微张着嘴，每吸一口气，都仿佛牵动着呼之欲出的粘结碎片。
我听见他继续说话的声音，也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如雷。脉搏的剧烈跳动使我迫不得己按住自己的手腕。
“当然了，小彦你的运气也不算太差。那一车壮汉都在山路上死得干干净净，偏生你这个毛头小孩还活着去了香港。”
我定在原地，陈旧的痛苦往事终于破乱地穿墙而过，引起身上阵阵连筋带骨的刺痛。它们被剪碎了抛在空中，失去了一直被人奉做真理的逻辑，在漆黑的狂风中胡乱搅成一团。
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谢添弋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也看我一眼。我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然后，他走到我身边。
我们仿佛都预感到某种不幸的降生，所以才试图提前用距离来抚平猜忌和慌张的褶皱。
谢添弋拧眉，沉眸盯着大伯。
因为熟悉，我在他冷静的质问里捕捉到一缕泄露的慌张。
“什么关系，我和车祸。”他说完又像是经过一秒隐痛的挣扎，侧过身对着我的方向，“还有他。”
大伯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他整张脸便覆上了一层浓浓的兴味。那层兴味在我们不明所以的对视里愈发浓烈，最后他甚至兴奋地站了起来，也不顾一拐一拐的模样向我们走近。
“哦？”他假模假意地问道，“难道你父亲没告诉你？我还以为你们俩都知道呢。唉，也不是什么大事。谢轩这小子废了我一条腿，我不过是想拿他儿子警告警告他。没想到我这弟弟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还找了替罪羊来。”
我怔怔地盯着地板，缓缓抬起头，在不断的自我劝说中动了动干涩的嘴角。然后，听见自己虚弱而颤抖的声音在斩钉截铁地和空气解释。
“不可能的，大伯。你不必骗我们，那场车祸只是意外，谢轩叔和我说过的。”
大伯大笑了两声，仿佛在笑话我的愚蠢。“傻孩子，你又不是他亲生儿子，他说什么你可都信什么啊。”
我摇了摇头，听见他又补充道，“换成我，倒也觉得这是个办法。死了顶多就是个不相关的人，没死成，就领回家当个养子养着，既对得起良心，又被感恩戴德地记着。”
意识到自己无话可说时，我空洞地垂着头。有人在我记忆的发条上了锁。发条在顷刻生锈，碱式碳酸铜布满了整个链条，却依旧像个老人在时间的倒退里转动。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想起他在世时常和我提及的旧友谢轩叔。想起余晖中后者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掌，宛如救世主从天而降。还想起站在他身边的谢添弋，想起谢添弋在捉迷藏时可能骗了我。
哦，原来那是他玩的把戏，只为了让我听话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开始学着记忆中的小孩在原地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谢添弋沉默地拽住我，而我只觉得有千斤重的铁石正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回望着谢添弋，作乱的记忆却突然自动跳转播放。
有人把脚踩在我的脸上，他操着一口熟练的绍兴方言，飞溅的口水吐在我的脸上。
他骂道，“侬个小娘生的。”
然后，我们一起翻倒在倾斜的山坡。“轰”的一声，我摇身一变成了谢家的兄弟，在嘲弄的十几年里守着如履薄冰的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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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章写的不是很满意，但一时我也改不出来。所以过段时间我再来重新看看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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