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陈夜白就醒了，睡得不舒服是一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冷醒的。
亭子里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但依然挡不住清晨似刀的寒意，雕花镂空的木板象征性能被称作墙，其实并没有墙的功能。时间还很早，但小城已经在此起彼落的炮仗声中慢慢醒来。
大年初一，有些商家为图吉利，还有那些讲究一点的人家，他们会一大早甚至凌晨就起来放鞭炮。小地方在这些方面管的并不严，连着下去好几天都会经常听见这种声音。
逮着陈夜白聊了一夜的那个男生还没有醒，正背对着他躺在椅子上，看样子睡得不是很舒服。休息亭里的椅子又窄又硬，而且他看上去也很冷，两手抱胸身体蜷缩。昨晚没仔细看，陈夜白这才发现他也就比自己多穿了一件外套而已，一件很薄的牛仔外套。
他准备要走了，在犹豫要不要跟这个人打个招呼。说实话他们还没那么熟，只是拿了人五十块钱让他觉得就这么走了会不太好。
陈夜白正走神地想着，睡着的人这时突然翻了个身，有东西顺着他的上衣口袋滑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人还没醒。
陈夜白帮他把东西捡起来，那是一张身份证，他不太小心地往上边瞥了一眼，看见了男生的名字——纪志留。算不上好听，普普通通的三个字，陈夜白不了解这个人，但就从长相上看，他感觉这么普通的名字跟它的主人实在不太搭。
躺着的人突然又动了动，他仿佛做坏事被人抓到了一般，赶紧把身份证给人塞了回去。
“阿嚏！”
刚把东西塞回去还没离远，陈夜白没忍住突然打了个喷嚏，虽然及时捂住了口鼻没有让鼻涕喷出去，但这声响还是吵醒了本来就睡得不安稳的纪志留。
他捏着山根从椅子上坐起来，眉头皱得很紧，心情十分不美妙。
陈夜白没发现他的起床气， 只想着人醒了那就道个别再走，可眼神才刚对上陈夜白就说不出话来了。
纪志留冷冷地看过来，不单只是看陌生人那样的疏离，完全不带一丝感情。在这样的眼神之下，陈夜白觉得自己好像是街边一棵树，一面墙，一个不会说话没有生命的死物，他怀疑昨晚那个话多又有点神经的人是否真实存在，因为眼前这个人看不出一点昨晚的影子。
“那个......”不知道要说什么，陈夜白低着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只说了四个字：“那我走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他没有按程序说再见。
他本来还想说还钱的事，可是酒醒后的纪志留变得很凶，他不敢说，于是安慰自己那人兜里有那么厚一沓钱，这五十块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昨天他自己把钱给过来的时候也没说要还，那......就不还了吧？
“等等。”
刚起身就被叫住了，陈夜白忐忑地看着纪志留，只见那人闭着眼睛口气不善地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陈夜白的表情因为太过诧异看起来有些呆滞，他思考着纪志留酒还没醒的可能性，迟疑着回答：“这里，是默城。”
纪志留睁开了眼，眼神里终于带了点情绪，陈夜白看出来了，他在说跟自己说“你是傻子吧我问的是这个吗？”
“我，我们现在距离市中心大概半个小时的路。”
陈夜白连忙告诉他两人所在的地点，指着旁边的一栋楼，告诉他那里是公交车始发站的位置，就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面，只是现在还早，最早的一班车可能还要过十到二十分钟才会发车，因为是过年，可能比平常还要再晚一些，他还跟纪志留大致说了去哪个方向可以坐哪几路车。
也许是承了那五十块钱的恩情，纪志留就问个路而已，陈夜白好像恨不得亲自把人给送回去，然而说了一堆，纪志留眉头皱得更深了。
宿醉后的酒劲还在，加上整晚没有睡好，纪志留现在脑子疼得要命，根本没听清楚陈夜白在他面前嘤嘤嗡嗡说了些什么。他才来默城没多久，即使告诉他方向和标志性的建筑他也完全没有概念，并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你不是默城人吗？”
陈夜白看出了他对街道和建筑的陌生，但没有听出纪志留口音有什么不对，于是有些好奇。纪志留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陈夜白立马识趣地不再多问，他再次跟纪志留告别，转身离开了休息亭。
他正往自己给纪志留指过的方向走，经过那块广告牌时却没有停下脚步，公车站就在这里，可他没有坐车的零钱，他也不想花那钱。从小生活在这里，他熟悉这座城市里的每一条街道，他知道这边离小吃街很近，走得快一点10分钟不要就能到，他要去那里找份工作。
天色越来越亮，街道上开始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路人，他们笑着聊着，偶尔会停下来看看挂在树上的彩灯。街道和行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与假期的悠闲之中，行色匆匆又孤身一人的陈夜白显得有些突兀。他没空去羡慕那些人，抱紧双臂缩着脖子加快了脚步。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纪志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陈夜白赶紧告诉他公交车站在那边，纪志留看都没看那边一眼，直接问他要去哪里，口气硬梆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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