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事情还是被纪志留发现了。
因为陈夜白没去看医生也不擦药，伤好得很慢，痕迹一直不消，他是有心想要藏，可总会有藏漏的时候，天天都能碰面，纪志留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脸上的伤是最先被发现的。
姑父打他时拳头好像长了眼，他两边脸上对称的两块淤青，都在靠近颧骨的位置。纪志留问他，他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桌子，这理由显然不能让纪志留相信，马上又从他敞开的衣领看到了锁骨上的伤，纪志留当即脸色一沉，要让陈夜白把衣服脱掉。
陈夜白开始不太愿意，但是他的反抗微不足道，纪志留的态度坚决又不容置疑，他最终只能妥协，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把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
陈夜白没有在意自己的伤，被打的时候很疼，所以也有心理准备会疼好几天，他不觉得这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就算疼也随它疼。他没有看过自己身上是怎么样的情景，但想也知道，被打了那么多下，身上肯定红红紫紫，应该是不会好看的。
纪志留那副好像要吃人的眼神里也能看出些端倪，他知道那不是针对他的，还是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张牙舞爪却如猛兽一般的凶狠，看得他有些恐惧，又有些不解。
纪志留以为他没站稳，下一秒发烫的手心贴上了他微凉的皮肤，明明不觉得冷，陈夜白身上却突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相触的那一块皮肤和周围一圈都酥酥麻麻的。
他抖了一下，纪志留以为正好摁到了他的伤口，问他：“疼？”
也没等他回答，纪志留就去找来了药油，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沙发上，他还没来得及害羞，就听见纪志留不带任何感情地评价他的身材：“怎么长得跟个竹竿一样，我都不敢下重手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像给烧烤上佐料似的，给陈夜白背后上了一层药，手上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放轻力气，疼得陈夜白几次想爬起来，每次都又被摁了回去。
擦完背，他又让人翻过身来，当看见陈夜白肚子上比别处都重的淤青时，纪志留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问他：“痛不痛？”
陈夜白下意识就摇了摇头，但鬼使神差地，他又轻轻点了点头。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叫做撒娇的想法让他羞耻得红了脸，他飞快地低下头。
他喜欢纪志留，而且慢慢地，越来越喜欢，对于自己心里的变化，陈夜白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但他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喜怒哀乐在被纪志留所影响，他感染了一种叫“纪志留”的病毒，而且病症越来越严重，喜欢一个人是没有药医得好的。
他会因为纪志留对他好就在心里欢呼雀跃，也会因为被纪志留骂而沮丧失落，这一切都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的感情没有人能够分担和分享，纪志留虽然在他的故事里，可是他触不到，摸不着。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喜欢不会有结果。
他劝过自己要放弃，但是心在这个时候是不听主人的话的，他对自己说了很多，自欺欺人的话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像现在这样，纪志留才对他表现出稍微一点关心，他心里看不见光的地方，种子就悄悄发芽了。
纪志留没注意他的表情，手上倒了药直接摁在他受伤的地方：“痛也先忍着，淤青要揉散了才好得快。”
他可真温柔，陈夜白忍不住地想。他其实不需要哄的，纪志留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配合的，他一皱眉他的心就跟着紧绷，哪里需要他这样轻声细语地哄。
想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夜白又听见纪志留在嫌弃他的身材：“怎么这么瘦，前面后面都是骨头，你是直接用两张纸糊起来的吧。”
他听得脸红，两只手缩起来想要挡住自己的身体，纪志留单用一只手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开，另一只手还想往他裤子里伸。
“下面有没有伤？”
陈夜白吓得跳起来，赶紧说了好几遍“没有没有。”纪志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身上的伤都擦过药了，纪志留准备要给他脸上的伤上药，陈夜白原本想说自己来，但是纪志留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药倒在自己手心，用力地搓热了捂了上去。
陈夜白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没有刺鼻的药味，这一刻的场景应该会非常浪慢，因为纪志留正捧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又认真。
陈夜白不敢对上纪志留的眼神，因为害怕一对视就会被对方看穿心思。他的眼睛假装看着天花板，但余光其实一直盯着纪志留。
灯光斜照在纪志留的脸上，他每次眨眼，长长的睫毛都会在鼻梁上投下阴影，他的鼻子很好看，鼻梁上还有些细微的汗珠，可能是因为刚才擦药费了一些体力。
陈夜白看他看得很细致，也很小心，在对方要抬眼时准确而快速地移开视线。
“是谁打的？”纪志留突然问他。
这个问题让陈夜白冷静了下来，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飞到九霄云外，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及这个答案相关联的一切事情，都让他开心不起来。
他不想告诉纪志留。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卑微了，不需要再向纪志留展示他原本生活在怎样的阴暗和肮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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