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白客跪在厚重的地毯上,眼角微红。龙椅上的人沉默不语,低头凝视着跪着的白客。
"朕不会同意你去的。"
"陛下。臣自小长在程家,备受呵护。舅舅视臣为己出,习武读书,无不尽心尽力,事必躬亲。在臣的心中,即使臣的亲生父亲也未尝做到如此地步。"白客仰望着那上位之人,眼角发红,嗓音哽咽。
皇帝的脸隐于珠帘之内,瞧不见神色,只是沉默。
"如今他围困于千里之外,臣如何能坐在家中不管不顾?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连禽兽都知道的浅显之礼,臣难道连禽兽也不如吗?"
"陛下,求求您。"白客弯下腰,一头磕下,泪水滑落眼角,"求您了!"
"我从未求过您,这一次,只求您这一次!"白客小声说着,似在顾虑什么,可又不得不说。
那声音细小如低诉,仍穿过这静谧的书房,落在了那人的耳中。
座上之人紧握着扶手,指节泛白,许久后,才听得:"你去吧。"
白客猛地抬起头,似乎不可置信。
倏地,他的脸色变的通红,眼里是不可遏制的惊喜。
"谢陛下!"他重重地磕头,一下又一下。
"不过,程宁海一旦脱困,你必须回来。且十年之内,程宁海无召不得回京!"
白客脸上滚烫的红潮还未褪去,心里已是一片冰寒。
他知道,他这一答应,舅舅的前程就算到头了。十年不得回京,这几乎是对人臣最为极厉的处罚。
"你想好了吗?"那人轻声道。
白客哑言地看着珠帘之后,心中如冰火两重,天人交战。
许久,他才开口:"臣遵旨。"他的嗓子变得喑哑,干涸地厉害。
"下去吧。"
"是。"
白客身形不稳地从御书房中推出,跨过门槛的时候,几欲跌倒,被守在门外的玉海一把扶住。
"白大人,当心些。"
白客胡乱地点点头,松开他,行了一礼,快步向外走去。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忽而,那人猛地站起,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一扫而下,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满地狼藉。乌黑的墨汁溅地四飞。
玉海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却没有进去。只是眉头紧皱,神情伤感。
天下之主,最为孤寂。
谁也不懂他的心,谁也不懂。
当晚,白客坐在舅母脚边,头靠在舅母膝头,泪水从眼角不断落下。
程夫人抚摸着他的素发,用温暖的手掌护着他的后背。
"好孩子,你做的对。舅妈为你骄傲,你舅舅也以你为豪。"
"对不起,舅母,对不起。"他像个孩子,攀在舅母膝头,低声呜咽。
"说什么傻话,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反而,我该替你舅舅谢谢你。这京城我们早呆厌烦了,巴不得走呢!"
"现下,你必须打起精神来!你即将面对的是战场,是真刀真枪,是真正的生死。白客,你要抛下一切念头,专注于你手中的剑,无论它被多少鲜血沾染,你都不能迟疑。"
白客仰起头,看着舅母,双目通红,额上青筋微鼓,"是。"
"好!好儿郎!叫那些渝丹人好好尝尝我们的颜色!"程夫人轻轻地用手拭去白客脸上的泪水,"你跟你舅舅都得给我浑身周全的回来!"
"是,舅母。"
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水急切地从天上泼下,浇在地上,哗啦啦地作响。
小表弟睡的正沉,也被这雨水吵醒,半睁着眼睛瞧向外面。
"没事,春雷而已。"裴鹤之将他护在怀里,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怎么会下的这么急?"小表弟顺势往他怀里又钻了钻,缩了缩脖子。
"睡吧,我在这。"裴鹤之柔声道,在他额上轻吻一下。
"嗯。"
即使屋外电闪雷鸣,小表弟依旧睡的深沉。
忽而又是一记响雷,小表弟惊缩了一下。裴鹤之将他又抱紧两分,一手捂住了他露出的耳朵。
等小表弟睁眼时,已是春晓了。
威虎将军出征,白客作为副官随行。百官出城门送别,陛下亲手将虎符交予平威,命他取渝丹王首级,早日凯旋。
白客一身戎装站在后侧,陛下轻轻扫了他一眼,然后便挥手,示意大军出征。
霎那间,大军铁甲声如响雷,刀光如白日,晃的人睁不开眼。鲜红的战旗迎风翻卷,一路前行,气势如虹。
小表弟站在人群中,望着白客纤瘦的身体已是铠甲覆身,腰背笔直犹如一柄尖枪。骑在枣红色的战马上,锐不可当。
这少年已不再是昨日模样,想必此行之后,定然脱胎换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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