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如期而至。八月过半，气温依旧寸步不让地迈过三十大关，但天气预报早就将酷暑的老底揭了个干净，最多不过两星期，人人都得在办公室备件薄外套了。
罗汉成一大早通知开例会，布置各小组的一周工作。他们这个公司规模不大，整个研发部也不过三个小组，加一块儿十来个人。手上两个项目目前还在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推进，暂时不需要进行较大调整，因此整个会议进行得还算顺利。
除了涉及到郑可畏负责的那一部分。
郑可畏的工作虽然不算繁重，但牵扯较多。自从他进公司后，原先兼他这份活儿的技术员全心全意回到了自己本职岗位上。整合信息与翻译对于郑可畏不算难事，因此两个项目的相关部分全由他来负责。
罗汉成很信任他这个师弟的能力，就是有时作风确实散漫，令他有些头痛。
比如现在，郑可畏又迟到了。
戴言坐在长会议桌最不起眼的一角，罗汉成离他恨不得快拉成了对角线。他身边最近的那个年轻人和他同组，刚进公司一个多月，也与他相隔了一个座位。他每周的工作总结都直接邮件发给组长，这种小组汇报基本不需要他再参与。
“各组先把自己等下要做的报告再过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来联系一下可畏。”
没有人把不满写在脸上。他们中的多数并不了解郑可畏家世究竟如何，但只要略微留心就能瞧得出那位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角色，何况顶头上司与其交好，对于这种算不上事的违规行为不如眼观鼻鼻观心。
罗汉成拨号起身，在等待的过程中，一步一步踱至会议室靠窗的位置。
那个新人刚被公司前辈带上道，手上没什么重要工作，在此刻他和戴言一样，成了会议桌上唯二闲人。
好像又不太一样。
新人单手托腮，一边装模作样地翻他那本没几个字的笔记本，一边偷偷打量这个据说全办公室都对其近乎视而不见的老员工。
这个老男人看起来仿佛有些不安，他两手藏在桌子下面，眼睛眨几回就要抬起来瞟一眼罗部长，每次抬头新人都能看见他眉头无意识地微微向中间靠拢，并且隐蔽而频繁地舔唇。
罗部长已经等了有半分钟了，新人小心看了看他，打算放低声音悄悄问一下这位上了年纪的前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突然——
“罗、罗部长！”
新人被吓了一跳，不光是他，大概全会议室的人都被戴言吓到了，包括戴言自己。他这声因为之前纠结了许久，怀了点破釜沉舟的心思，声音刻意提高了些。
罗汉成从诧异转向困惑，但紧抿的嘴角出卖了他现在不太愉快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应，继续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多等了几秒钟，确信郑可畏不会接电话之后，才放下胳膊，看着他问：“老戴有事？”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戴言身上。
戴言把桌子下的手拿上来，十指死死地扣在一起。
“啊……是。”他做了个深呼吸，想站起来，站到一半又觉得这样更招眼，可再坐下更没礼貌，只好硬着头皮站直了。
手倒是分开了，各自抓着桌子沿儿。
“那个……郑先生他，他让我帮、帮他请个假……”
罗汉成听清了，但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坐下，原因方便说吗？不方便单独跟我说也行。”
戴言屁股重回椅子上，的确又踏实了点。
“他说是家里的事，耽误不了多久……最迟下午就过来。”
罗汉成点点头，没再追问什么。
会议继续进行，只是每个人心里都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郑可畏跟老戴？他们怎么扯上的关系？
有这个疑问的包括罗汉成。会议结束后，他把戴言叫进了办公室，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
罗汉成说：“那他为什么要你来请这个假？他直接找我就行了啊。”
“我不想去找罗哥。”昨天戴言也提了同样的问题，郑可畏在餐桌上这么回答他。
戴言当然不会去问他为什么不想，但他也没有傻到直接把这话给罗汉成复述一遍。
他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便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罗汉成看了他一会儿，估摸着他也确实跟自己一样闹不清郑可畏在想什么，叹口气，把人放了。
戴言走出办公室，并没有注意工作间内头在他身上的几道探究目光。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两下，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戴言走到座位上，把工作用的软件全都打开了，才摸出手机，解锁，看消息。
“怎么样？”
是一串没有储存的号码，但戴言知道这是郑可畏。他手里的手机也是郑可畏给的，郑可畏当然不会多此一举把自己的号码再存一遍。
不过现在有必要存一下。
戴言存好了号码，才开始回复信息：“请了，例会上请的。”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好字，手机便安静下来。
郑可畏出现的时候，距离午休只有十分钟了。此时紧张工作了一上午的职员们已经开始心思浮动起来，琢磨着中午去哪儿吃，有心急的甚至开始翻起了外卖软件，他一进门，许多人便耐不住好奇，偷偷盯他动作，想琢磨出点儿不寻常来。
郑可畏揽了下老戴的肩膀。
郑可畏偏头在笑。
郑可畏又凑近了一点。
老戴反倒是还坐得正，只在郑可畏揽他的时候塌了下去。
郑可畏拍了下老戴的胳膊。
郑可畏站起来了？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一点私事，今天会议耽误大家时间了。”郑可畏笑笑，扬了下手机，“午饭和下午茶我请了，大家辛苦。”
工作间里顿时一水儿的“没事儿”“谢谢郑哥”，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得仿佛提前下班了一般。
只有戴言没说话，这种喧闹的场合他一贯不知该说什么，他跟这些人的关系反倒不如跟郑可畏的近，随着他们来向郑可畏道谢着实有些别扭。
况且这件事从头到尾，他被郑可畏用一只手机作为交换强行逼着帮他请这个假，算起来自己还是受害者。
饭很快送来了。郑可畏走上前去，从里面取了两份，一份是他自己的，另一份放在了戴言的面前。
“言哥，这你爱吃的，他家牛肉做的不错，你尝尝。”
郑可畏像是特意挑了各自领饭前因矜持而相对安静的时候，用正常音量说了出来，让房间里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随即他才转过头，对着不知什么表情的其他人笑着比划了一下：“爱吃什么自己挑，别跟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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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可畏现在就跟画地盘儿的猫科动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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