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言回到家中，郑可畏一个随心所欲顺手打来的电话，能让他的心脏没见过世面似的扑腾到现在。
进屋倒水，戴言看了眼时间，也不知郑可畏到家没有，怕打电话影响他开车，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门突然被敲响。
戴言拿着手机去开门，门口是个年轻的大男孩儿，有些眼熟。戴言愣了两秒，想起上回朱弟琴来抄表时，身后跟着的就是这孩子。
“你好，我是……”
他一开口，戴言的手机像是不爱听他说话，争着吵起来。
江子楠下意识垂下眼，目光落在他手机上。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
戴言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也不完全避他，接起后小声和那边说话。
“嗯，到了。”
“……好。”
“有人上门呢，等会儿再跟你说。”
江子楠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他觉得这简直是命中注定的巧合。戴言不看他的时候，他眼里的妒忌几乎遮掩不住，而这种巧合又让他毫无根据地感到欣喜。
若是戴言看见他现在的笑容，一定会怀疑这个年轻人不大正常——那是一种热切而扭曲的笑容，被它的主人没什么行动力地压制着。
戴言挂了电话，门口的人低着脑袋，隔了几秒才如梦初醒般地抬头：“啊，您跟女朋友打完电话了啊……楼下朱姨让我来问问，上回那个干海鲜您还喜欢吗？”
戴言还没吃，他午饭再没在家开过火，晚饭也只是偶尔做一回，干海鲜做起来得先泡上大半天，他嫌麻烦，打算等哪天郑可畏再来家里再拿出来。
但他客气道：“挺好的，谢谢。”
他没解释“女朋友”，这孩子于他就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没必要多事。
江子楠笑容未变：“是我老家特产，戴叔喜欢的话，我下回再带些来，朱姨您平时多费心照顾点儿。”
这话听得戴言总觉有些怪。
按辈分来说，朱弟琴跟他一辈，江子楠叫她姨，因此叫自己叔也确实没错。他暗嘲自己与郑可畏待久了，听惯了那个比眼前这年轻人大不了几岁的男人言哥哥来言哥哥去，连年龄界限都模糊起来。
而且邻里之间照顾没什么问题，但单独这么提出来……
他摇了摇头：“不用……都是邻居，应该的。”
江子楠没再坚持，走之前仿若无意地感叹：“戴叔对女朋友真是温柔。”戴言还没说话，他旋即又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抱歉，就是有些羡慕。”
“羡、羡慕什么……”戴言没忍住，还是解释了一句：“而且也不是女朋友。”
江子楠露出意外的神色：“不是女朋友？”
话一出口戴言就后悔了。
“朱姨说您还未婚，所以我才……是不是冒犯您了？不好意思。”
戴言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江子楠终于下了楼。
书柜其实用不着整理，毕竟现在阴雨连绵，那些旧书就算搬出来也是受潮。但郑可畏要的东西被他搁在了书柜的下面，上了锁，里面不止有那些，还有他父亲的一点遗物。
大概算是。
戴言把下面柜子里的东西全搬出来，摊在地上。他先将从小到大的证件挑了出来，又拿了毕业照，对着光找了半天才在一堆遥远到陌生的面庞中找着了极青涩的自己。
他没骗郑可畏。
戴言心里叹气，真不好看。
他着实不想给郑可畏看这个，拖拖拉拉，又拿起了那个装他父亲遗物的袋子。
很厚一沓，但大多都是他母亲剪下来的报纸，按照大小整整齐齐地排好，用夹子夹起来。还有些是父亲的手稿，母亲说那是废稿，以前都直接丢了。
手上的这些，是在父亲失踪那会儿没来及丢的，母亲也收起来了，说是做个念想。
可惜这念想也没让他母亲多留几年。
最后还有一个小本儿，记者证。
戴言很久很久没有打开过它，久到父亲在他记忆中已经成了相当模糊的影像。他心中的父亲背比他要挺直，哪怕是在失踪前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眼睛也还是亮的。
而他如今都已四十三，刚好与父亲失踪时同岁。
证件上的父亲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母亲说他不显老，换证时都不用重新照相。这话在后来的几年里戴言听了无数回，每次母亲都在摩挲着它。
戴言只看了几秒钟，父亲定格的笑容裹挟他幼时回忆而来：从外地给他带的糖果与玩具，春日里全家去郊外野餐，别人笑他沉默寡言一点儿都没继承父亲的好口才，父亲一点儿也不在意，反倒很高兴地跟他母亲说这孩子沉得住气……
下颌上悬着的泪滴“啪嗒”一声，打在他裤管上，洇开一个不规整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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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楠：本文最大海鲜供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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