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听到这里也赶忙起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囡囡好容易睡着，别把他吵醒。”
她去推纪念宇：“儿子，别在这傻站着了，去卫生间把你的脸和脖子洗一下，都是血。”
纪念琪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是生生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像要着火，轻轻吞咽一下像刀割一样疼，身上的疼倒是好一点了，大概是止痛药的作用，脑子里感觉腾云驾雾的。
他睁眼，看到自己的左臂被床边一个东西整个固定住不能动，尝试着动了动手指，陌生得像是别人的肢体。他歇了口气，艰难地抬起脖子转过头四处看了看，病房里很静，走廊的灯还亮着，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映进来，窗帘后面的窗子里透出黯淡的晨光，看起来像是凌晨的样子。
爸妈不在，只有纪念宇上身趴在床边，睡着了也不忘用两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像是怕他跑了。
“小宇，小宇。”他尝试叫醒弟弟，但是因为没有力气，声音沙哑而轻微，纪念宇大概累极了，没有醒。纪念琪只好努力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小宇，水。我要喝水。”
纪念宇惊醒，立刻站起身：“你醒了？喝水是吗，好的，等一下。”
他拿过床头柜上准备好的水，试了一下发现已经凉了，赶忙去换新的，兑好了温度，放了吸管送到纪念琪嘴边。
纪念琪刚喝一口就被他把吸管抽走了，立刻不满地皱眉嗯了一声。
纪念宇拿棉签蘸了水给他润嘴唇，低声解释说：“医生说你用了麻醉药，不能喝太多，怕你会吐，先喝一口，试试没问题再慢慢喝。”
他喂完了水，伸手试了一下纪念琪额头，觉得有点热，拿出护士发的体温计歪头看了下刻度，认真甩好之后轻轻夹在纪念琪腋下，给他盖好被子，又去卫生间把毛巾用热水投好给他擦脸擦脖子。
纪念琪半眯着眼睛盯着他走来走去地忙活，纪念宇的短袖T恤上，血迹已经干涸了，颜色变深，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虽然都是自己的血，纪念琪还是忍不住有点厌恶地闭上了眼睛，轻轻问：“爸妈呢。”
纪念宇坐在床边看他：“回去收拾东西，请假，医生说你得住院。”
纪念琪皱着眉，气息微弱地说：“你也回去。”
“嗯。早上他们来我就回去。”纪念宇有点想伸手去摸他的眉头，犹豫了下，又攥拳忍下来。
纪念琪歇了一会儿，又闭着眼说：“冯浩……你不要去找他。”
纪念宇咬了下牙，没回答。
纪念琪接着说：“也不要真的报警，会牵涉到你。”
纪念宇垂着头坐在那，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苦笑出声：“纪念琪。”他的语气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愤怒，“我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命都不要了，扑上来给我挡甩棍？”
手术结束的时候，他在门诊手术室门口接到纪念琪，送床出来的护士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是弟弟。小护士诧异地瞪大眼睛，扯下口罩问道：“你就是他弟弟？”她上下打量了好久，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不能受伤？”
纪念宇没听懂，问道：“什么？”
小护士说：“患者在里面醒了一下，一直问他弟弟有没有受伤，还念叨说他弟弟不能受伤。”她还以为他说的弟弟是个小孩，这么人高马大，看着比患者还像个哥哥的大男生，为什么不能受伤？
纪念宇看着纪念琪睫毛轻颤，躲避地垂下眼帘的样子，虽然已经不像刚听到时那么锥心刺骨的痛，还是捏紧拳头红了眼睛，低声说：“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那一棍子就敲你头上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真的出了大事，我会怎么样，这个家会怎么样？”
纪念琪皱眉打断他：“我不想说这个。”
昨天那个瞬间简直可以荣登纪念宇人生最恐惧top1，现在想起来仍然浑身发冷，寒毛倒竖，然而看纪念琪辛苦地趴在病床上，苍白虚弱不胜痛楚的样子，又只能强迫自己压下情绪，良久之后挫败地长叹一声，低声说：“对不起。”
纪念琪皱眉嘟囔道：“不关你的事。”
纪念宇忍不住苦笑：“也是，好像我不管做什么，怎么做，都只会让你受伤难过而已。”
靠得太近他会怕，离得远了又会让他痛。
纪念宇伸手去理他的额发，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滚烫的额头：“不然你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点？你说让我走，我就走得远远的，绝对不出来碍你的眼，要是你让我留下……”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拇指碰着纪念琪的嘴唇摩挲了一下，“那么不管有多难，我都不怕，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一切，你只要……。”
“没用的。”
纪念琪心里一痛，稍稍偏头躲过他的触碰，好一会儿才微弱而疲惫地回答：
“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我们……不可能的。”
纪念宇收回僵硬的手指，凌晨时分的病房，安静得像是被隔绝在了尘世之外，让人产生耳鸣的错觉。
很久很久之后，纪念宇轻轻地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到几不可闻地问道：“如果……我们不是兄弟呢？”
一片静默中，没有得到回应的纪念宇轻轻俯身，才发现纪念琪皱着眉头，疲惫已极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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