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家，一个开酒吧的朋友给霍荫麒来电，问他这阵子消失到哪儿去了。七夕当晚酒吧搞活动，开六位数的酒就能享用卡座。
“好。”霍荫麒肉痛到无法呼吸，嘴上说：“一定支持。”
时间还早，街头随处可见亲亲抱抱的情侣。他原本想和程涤非一起度过这晚，不管是吃宵夜，还是看电影，抑或只是在江边散撒步……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不是在谈恋爱。
有一种关系，在一起时心满意足，分开了也无需牵挂，也许他们之间正是如此吧……夫复何求。
“还在单位？”
夜里两点，霍荫麒看了看美股的走势准备睡觉，临睡前发信息骚扰程涤非。想到程队长还在调查薛方，而薛方又和霍彦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等他意识到明天还要早起时，已经被恐慌感包围了。
“嗯。”程涤非过了会儿回了他：“你在哪儿？”
“在床上。”不然能在哪儿？都这么晚了。
“睡不着了？”
“我想你了。”他喜欢和程涤非撒娇。
“我也想你。”
霍荫麒握着手机，心跳在黑夜中格外明晰。八月份的蝉声仍旧很吵，但天气已在不经意间起了变化。明明身上盖了一床被子，他却还想念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几次过夜下来，他发现程涤非睡觉总喜欢踢被子，睡着了还挺孩子气。他也记得前不久的一个晚上，他们睡得正香时被惊雷吵醒。夏季暴雨高奏着旋律，那晚的雨势真是前所未有。程涤非立刻跑下床关上家里的窗户，他则独自躺在床上假寐。不一会儿，狂暴的声音就被窗玻璃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催人入梦的余响。
“你今天打球的时候问我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姓黎的总让你陪练，是因为你打球的样子让人热血沸腾。”
霍荫麒惊呆了。
如此赤裸裸的情话！出自程涤非的口中。
他爽了，一句晚安后按了锁屏键。然而不到五秒，他又开始翻身，禁不住看了眼微信，不知道程涤非还说了什么没有。
“爽了吧？”程涤非说：“快睡！”
霍荫麒无语：“YES SIR！”
七夕早上，各个群都在发有关节日的段子。霍荫麒原想挑一件小礼物给程涤非，考虑之后还是作罢，原因是微信上两人都没什么表示，似乎都默认了什么也不需要表示。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表现得太过浪漫主义呢？对待真正在意的人，自嗨过头了也是错。
下午两点多，黎笙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向人进人处行政大楼竟然空了大半。霍荫麒一问才知道，好多干部都出去扶贫了。他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气氛微妙，谈了一会儿公事后，忽然发现黎笙竟然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中年男人的手掌特有的一种温软厚腻的触感叫人恶心，又有些可怜。
“小霍，你应该感觉得到，我爱上了你。”黎笙开宗明义，语气就像是谈论当天的天气：“你在我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出现。我真不知道怎么压抑自己了。”
霍荫麒气到发抖，这还是在办公室！
“别开这种玩笑。您有家庭，而且，我是男人。”
“我也很痛苦。”黎笙用力握着他的手，深呼吸了一下，胸膛一阵起伏：“我比你老，本来应该比你懂得克制。但我对你的感情让我失去了分寸。每次见到你，我就像回到了当年，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这些话我当没听过。”霍荫麒冷冷地将黎笙甩开。
黎笙并不讶异被他拒绝：“你喜欢男人，我看得出来。我猜，和那个警察有关？”
“……什么警察。”霍荫麒差点失控，面无表情地反问。
“荫麒，你喜欢一个人根本掩饰不了。其实你还年轻，不可能把自己伪装得太成功。”黎笙回复了往日的温和，还风度翩翩地替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你还是太任性，怎么能找体制内的人？”
“体制内？你是说你自己吗？”霍荫麒瞪着他那张斯文败类的脸。
黎笙也笑笑：“今天七夕，你是年轻人，还要过节。回去吧。”
霍荫麒艰难地走出了行政大楼。太阳在毫无遮蔽的天空上发出白花花的光，让人眼晕。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些想笑。
这晚酒吧的热闹非同寻常。每年总有几天这样的日子，新年，圣诞节，情人节，七夕。由于国家现在不提倡过洋节，传统节日反而被商家用来大做文章。耗费几十万的卡座在霍荫麒到的时候已经爆满，好在老板替他留了位子。见他孤身前来，朋友瞪圆了眼睛：“你真的只是来支持我生意啊？”
发现霍荫麒闷闷不乐，朋友识趣地走了。
“大帅哥，好久不见。”一个男孩主动从另一个卡座过来，应该还是高中生，或者刚刚念大学一年级，一看就是00后。
霍荫麒瞥了一眼他的脸，印象不深，只觉得这张脸有点怪，却不讨人厌。年轻人中并不乏这样自信的。
男孩笑道：“我陪你喝啊。”
霍荫麒摇了摇头：“我不是1。”
“我也不是0啊。”
霍荫麒的目光重新落在男孩身上，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一遍：“你想喝什么就点吧。不过不要和我说话。安静一点。”
男孩还是笑，乖巧地坐在他身边。
将近两点时，霍荫麒起身离开了卡座。男孩抢先蹿到他跟前，替他挡掉乱七八糟的人流，他笑了，说：“你是保安吗？”
忽然间门口起了一阵骚动，人群像海浪一样哗地分开至两边，让出了一条路。来了一群穿警察制服的人，霍荫麒静静地站住了。一个女生兴奋地问,是搞活动吗？是变装吗？直到程涤非的身影渐渐逼近到他们面前，射灯变魔术一般地消失了。魑魅魍魉一下子全亮了相。
霍荫麒的朋友迎了上去，握着程涤非的手，亲热得不得了似的：“程队，您怎么来了？”
程涤非身着警服，表情就透着一股威严。霍荫麒站在他右手边不远的地方，身边紧紧挨着那个00年出生的自称是1的男孩。他扫了霍荫麒一眼，那种霍荫麒最熟悉的笑容又跃然脸上：“节日快乐啊！”
霍荫麒朋友的外号叫猴子。猴子脸都绿了：“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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