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多事之秋，对所有人都是如此。甚至，或者说，尤其，对车总来说，是如此。
那个挨千刀的，居然没在一堆人的围追堵截里老实去死，反而开着他那个快散架的破吉普，一路大大咧咧地从北京开到了巴丹吉林，坐在他的蒙古包里，喝着他的奶茶，啃着他的羊，甚至还好意思盘问他。
“你不是云南的老板吗？” 韩冰含糊不清地说，“怎么跑这装蒙古人还装得这么像。 ”
车总按捺着放狗咬死他的冲动，阴着脸道：“这里放狗咬死一个没亲没故的外乡人，是基本上连警察也查不出来的。”
韩冰无情地揭露了他：“唬谁呢你，这边几乎算是旅游景点，最近的派出所开车十几分钟就到。” 他终于啃完了一条羊腿，扯过纸巾擦着满手油腻，又道，“我就随便问问，不是真想知道你是不是身处云南的蒙古人。我比较想知道小三爷为什么让你上这儿来……”
车总听韩冰说到一半，心里微微点头，开始复习早就准备好的敷衍之辞。
“……但我也不打算找你问。” 韩冰的后半句话让车总产生了一种噎住的感觉。
韩冰一笑，端起了铜壶给自己倒奶茶。反正车总肯定不会说实话。就算说了实话，吴邪能骗过所有人，那一定也能骗过他。
所以，韩冰甚至不是很清楚究竟是什么促使他一定要驱车几千公里跑到这儿来等黎簇他们。这件事真的有意义吗？说不定连黎簇几个人都是小三爷扔出来的烟雾弹，而吴邪自己正在什么地方偷着收集七龙珠……
车总终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不喝奶茶，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不知道吴邪现在怎么样了。”
“巧了。” 韩冰说，“我也不知道。”
车总叹道：“你回去吧，羊钱奶茶钱我就不和你算了。好歹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吴邪搞不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
“他没死。” 韩冰笑着打断。
车总试图摆事实讲道理：“可他已经……”
“我说了，他没死。” 韩冰继续保持着和善的微笑，“谁死他都不会死。”
车总看着韩冰标准的笑，觉得这个家伙就快疯了，或者疯了。也难怪，这个家伙心里最后那一点还带着温乎气的东西都被吴邪亲手摆在了悬崖边缘，好像风一吹就能掉下去。那上面拴着的是所有人的命运，还有这个半疯身上的最后一点人气儿。如果吴邪死了，或者任何人死了，尤其是那个疯潘……
车总打了个寒噤。车总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未来，不禁开始认真考虑现在就弄死韩冰的可能性与可能后果。
“再说了，有个挺好的老阿姨，还托我照顾某个倒霉小子呢。” 韩冰喝干铜碗里的奶茶，眼中难得闪过一抹温情。
……
某个倒霉小子正躺在吴邪友情提供的民用版枭龙的后座。
土黄色四四方方的车身，轧着日出的金辉行驶在戈壁滩的省道上。苏万在开车，梁湾靠在副驾驶睡觉。黎簇躺在后座对面，和他脑袋对脑袋，闭着眼睛已经睡得很熟了，亮晶晶的口水在嘴角将淌未淌。
杨好把黎簇的脑袋往边上挪了挪，免得口水流到他的脑袋上。
和黎簇换着开车开了一夜，杨好也困得不行了，准备掏出手机看两眼就睡觉，忽然看到之前的通话记录，又有点生气。
那天，黎簇他们在车上等直等到发车，也没等来“他二大爷”，为此白白浪费了一张站票的钱，杨好很是有点心疼。至于给他们买卧铺，给“他二大爷”买站票，那当然是因为软卧卖完了，和挟私报复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后来杨好给韩冰打电话，也怎么都打不通，最后只好假设这个混到连车都被人拿刀砍的地步的男人，大概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
直到最后睡着，杨好心里都还存着一个疑问：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还会不会出现？
……
答案在第二天下午自己蹦出来了，而且就坐在蒙古包里吸溜奶茶，还招呼他们坐下来一起喝。
“我们换一家吧。” 苏万小声道。
杨好觉得就这么跑掉有点怂，何况梁湾已经累得不行先去洗澡了，正打算表达一下男子汉气概，黎簇先开口了。
“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吧，利用我们甩开那些一直在找你的人。” 黎簇说。
韩冰点头：“盯着你的，想找我的，本来也是一拨人。”
杨好不爽道：“你这么利用我们良心不会痛吗？”
“当然不会。” 韩冰很自然地说，“小兔崽子不是好好的吗？”
杨好“切”了一声，和黎簇直接在桌子对面坐下了。黎簇拿起奶茶喝了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到这里来的？”
怎么知道的？韩冰瞥了还在装蒙古人的车总一眼，车总依旧面色俨然地烤羊，但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见韩冰一直不回答，黎簇直接不问了，说道：“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进沙漠，是去找宝藏吗？”
“古潼京。” 韩冰叹道，“我老板是跟你一起过去的，又在那丢了，我总得去看看。” 他继续自斟自饮，把咸奶喝出了酒的感觉，“现在到处乱成一锅粥，就算不为了我老板，为了别人，我也得去看看。至于宝藏什么的，如果我老板找不回来，也就没屁用了。所以还是护着你们平平安安进去找我老板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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