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也瞬间回神，站起身指着一旁的沙发，道：“顾先生请坐。”
室内宽敞明亮，没有预想中的压抑气氛，这下也算是见了半个熟人，顾宜然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走到牧九旁边坐下。
但是总归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还是局促不安。
牧九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他的指甲在无意识地抠挖着沙发边缘，时不时往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环境。
他好像很紧张。
牧九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坐到他对面，尽量放缓语气，道：“咨询已经开始了，放轻松，要不要先和我分享你的问题？”
顾宜然努努嘴，叹了口气，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又垮下去，转头看向他，很可怜地问：“我那天胡闹预定的，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说，我不说了成吗？”
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带了一点哀求。
“当然，帮你解决问题是我的义务，但是否接受咨询都是你的权利。”牧九见他一连串的动作，笑了笑，“不过，你是付了定金的，这样一来，预约的那些费用就要打水漂了。”
提起伤心事，顾宜然用力一拍大腿，苦着脸道：“哎呀，可别提了，我最心疼的就是这个了！谁知道那天脑子怎么进水的，一糊涂就在网上瞎报，我肠子都要悔青了！”
嘴上说悔，但是一听到不用说自己的问题，顾宜然的心情瞬间明朗，整个人的状态就放松了下来。
牧九越发觉得这个人有趣，补充：“但这两个半小时内，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尽力解答。”
“算了算了，我没什么好问的。”顾宜然摇摇头，他心情一好就想喝点小酒助兴，于是问道：“牧医生有时间吗？难得这么巧，我请你喝酒？不对，你会喝酒吗？”
“我会喝，但是不常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不过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有职业规定，只能等下班。”
“那牧医生什么时候下班？”
“今天正好轮休，五点。”
“好的好的，”顾宜然打了个哈欠，“那你下班之前我在这睡会儿成么，昨天熬夜改卷子，今天可困死我了，你别说，这沙发还挺舒服的哈。”说完还像个孩子似的在上面用屁股弹了弹。
“你随意就好。”牧九起身，坐到到稍远的办公桌上看其他病人的文件。
顾宜然是真的累了，见牧九不介意，还体贴地把这块空间留给他，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结果意识渐渐模糊，不出十分钟，真的就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牧九抬头，见那边的人抱着一个沙发上的配套抱枕，整个人蜷缩着面对沙发靠背，一动不动的样子，身体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平时看着挺活泼的，睡觉的时候倒是安稳。
牧九想了想，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给他拉上了一半的窗帘遮光，再走到办公室里午休专用的房间，拿了一条薄毯子替他披上。然后回到座位上，重新翻阅起他的个人资料。
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填了基本信息的那一栏，具体的咨询问题一个字也没写。
预约申请需要很多流程，可不是像他说的一糊涂就能瞎报上的。
他大概想过要求助的，但最后还是没能跨越自己的心里障碍，所以选择不说，牧九当然也尊重他的个人决定。
他有过很多患者，有的是失恋后难以适应而暴瘦的女孩儿，有的是学业压力过大想要自杀的少年，也有遭遇事业家庭的双重失败后患上重度抑郁症的中年人。
但顾宜然的类型，他倒是第一次见。
关键时刻能够毫无顾虑的为学生阻挡危险，好像看着非常强大且无畏。
不过，牧九蓦地又想起那次酒吧里他在怀里的样子，人已经昏过去了，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但是手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上了救护车都不愿意松开，好像手里攥着的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当时其实是很害怕的吧，就像这次纠结着要不要接受心理咨询一样。
哪里会有人能够没有一丝烦恼地活着。
所以，到底是什么困扰着他呢？
牧九目光深邃，长久地停留在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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