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了上来。
在紧要关头，一次突然的拥抱。
比子弹和预见之能更有行动力。
李英在意识到有人替自己挡枪的那一刻，他伸手向司提泛快速推出一道能穿透人体的波，这种力量在大衰落后太久没用，失去手感，只能把司提泛打在铁壁上昏过去，喷出最后一口空气。
有一些关键作用，它有效减弱了子弹进入身体的速度与力，随后于戚一声闷叫倒在李英怀中，身体如泵一般喷出血浆。
抛到空中又降落的血点形成了恐怖艺术品一样的风格，血点的中心在心脏位置的背上，众细胞向他挣扎而去，留下放射状的红色轨迹。金发的青年闭着眼，头垂下，刚中弹时还有些挣扎，之后血氧分配到缺口处，他昏昏欲睡了。
“戚儿。”李英撑着他的腰，让他能顺气吐纳：“别睡。你得睁开眼睛才能看见我。”
彼日以命运之约宣誓的主仆二人血脉连接，是种破碎了藕也能有丝牵扯的相关，于戚眼皮颤抖，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一线求救的回应，但剧痛中精神涣散，碎片又扎进气管，一条好不容易自我修复好的动脉再度破裂。李英立刻取了戒指上的绿色石头护住他的心脏周围，不让碎片流入心脑血管，弱声唤着：“看着我……”
倒霉的事情果然都会落到自己身上，于戚无法组织合理的情绪，心里是复合的恨怨，他努力呼吸着，要把这种恨从眼睛里抹去，但是无法，无法把“不想与他分开”的执着抹去，不想再去一次黑暗哀哭之地等候差遣，服从命数的安排，这对死的怨恨久留在眸中。他想弱化不光彩的惆怅，死得有尊严些，但李英看着他，一眼洞悉：
“戚儿，别乱想，你不会有事。”
你知道我乱想的也都是你吗。
即使是非名正言顺的相处都感觉与你连系着，像一个六边形的苯连接着它的化学键，八分音符和它的尾巴，自然而然，由两部分形成完整的意义，我，和我所想的你。
太逞能了，死时挨着李英就知足吗？现在知道不是了，他还想继续与他一起活着。
此身不配地，要感知到他。
李英拇指抿掉于戚嘴边的血渍，让他保持思考：“记得我给你的十诫吗，为我背一遍吧。”
你要我爱你。
于戚立即想到了，这是在他第一次癌变而死的时候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此外还有诸如不可杀人不可偷盗等等事项，但听觉为他带来自始无终的衷心。这种爱应该比爱情更高贵，更广阔，更深奥，但他认为自己狭隘到只能体会到爱情的意义——有时是负面的，有时是冒险，所以他扑上来，痛得变回T港那个要死掉的小孩。
他启动嘴唇，吐出一小片带着血腥的唇风化成一个“我”字，恰时李云过来到他旁边，用衣服帮他按住背后的伤口，对于戚说：“你在说遗言吗，不用的，我看到过未来的你。”
哦，真是一个稳定心情的卓越天赋，比他爸爸更有效果。
于戚囫囵着说“爱”时，已完全失去了对思维的控制，李英手掌扶住他沉下的后颈，扭头看儿子：“怎么？”
李云过也要摘下绿宝石项链来给于戚用，被李英挡回去：“云过还是保重自己吧。”
“没事的，我看到我们回家了，妈妈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迎接我呢。”
“你自己用，我虽然不知道未来，但知道现在的局面。”李英坚持不让他摘：“你哥到了。”
车辆到站，落地铿然一响，李云琅挥手扬翻车门而入，马上看到了重伤的兄弟。
他单膝跪地捏住于戚手腕，脉搏频次跳得飞快而微弱，如隔着重重宫门的锣鼓，他有冤情，他必须活着陈述。
李云琅得想办法。
他到来夹裹的风卷着其他人的血味，像来往嘈杂的集市，分属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随它去，认识的人虽可惜也倒不要紧，司机一早进家门就签过协议，他干的就是高危险的活计。
这没办法，食物链不可逆不可替，当初李云琅受伤，也是吃了云过的一块肉才恢复，李英是不会为自然规律过多忧伤的人，所以他没有追究司机的存亡，只是不乐观地说：“于戚快不能呼吸了。”
李云琅：“嗯，得让血液速度慢下来。”
依赖着双V字型细胞的立体结构和柔韧的细胞壁，能相互嵌合产生巨大的阻力，从而在确保自身断口平滑的条件下把异物排出体外，现在这种细胞力随着大衰落而减弱，变得呆头呆脑，需要大量人类的血来补充缺失能量。
复原石在快速地消耗，熟悉的死亡浪潮再临，李英不想再看于戚奄奄一息的样子了：“恐怕来不及，你带来的那个小孩呢。”
他问的是张小瓷：“我需要他。”
李云琅随口道：“他帮不上忙。”
“天啊，云琅，我没有在试探你。”
李英带着受伤的口气：“但凡我有一点方法，不会有求于你的人。”
“这不关系‘你的我的’，谁跟谁的关系更好。于戚需要吸收二价铁，但小瓷有铁利用障碍，于事无补。”
“好一个‘于事无补’，我们在讲怎么用渺茫的机会救你兄弟的命，不是讨论效益最大化。”
李云过生怕他们这时吵起来，站在二人中间，但两个人看着镇定极了，哪怕是要打架也不会脸红的样子。他哥向他父亲伸出手：“我比任何人都好用，你得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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