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手臂传来轻微刺痛，一枚针穿进血管，血珠冒出，将神智从黑暗中唤回。
天花板渐渐清晰，四周传来悉索声音，他条件反射想动，黄文野忙把人按住，张牙舞爪呼叫：“哎兄弟，别动别动，我好不容易对准了，可千万别再回血！”
手臂上十来个细细针眼，旁边几个粘血棉团，黄文野一边操作，一边给他递水：“喝点水润润喉，估计你都说不出话。上午你倒下后，军医来看过，说是疲劳过度，没什么大事，就把你抬来参加救护考核。不过你真幸运，之前的成绩还可以，这次评分低，勉强擦线过了，只剩这个和高空跳伞，你之后一定好好表现，好不容易到这一步，胜利近在眼前···”
“黄文野”，靳安邦看看秒表，冷淡抬头，“换人。”
“哎！”，黄文野忙躺下，露手臂亮给沈良，“队长肯定嫌我话多，来来来我皮糙肉厚，随便扎不怕疼！”
沈良翻滚爬起，活动活动手脚，昏迷时候没人打扰，歪打正着恢复很多，他力气回来，用酒精棉擦擦黄文野手臂，针头轻松埋入抽出，流出半滴血珠。
黄文野甚至没感觉疼，他张口结舌：“兄弟你练过吧？这也太熟练了！”
沈良心道我给自己打针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疯跑呢，他心里想想嘴上没说，轻松拆开输液袋，用针头堵住黄文野的嘴。
靳安邦看看这边，再次按下秒表：“换人，下一项开始。”
“兄弟，程易在旁边呢，你去和他换吧”，黄文野咕噜爬起，“这场是骨折后急救，我不敢碰陆哥，怕被揍到骨折，你这小身板陆哥下不了手，去吧去吧。”
他说完爬起来跑了，程易和他一起，两人飞速离开，把烫手山芋丢给沈良。
陆峰脸色黑沉，不耐烦躺在地上，两脚恢复正常，拐杖不在身边。
“子弹穿透右肺，出现气胸症状，患者失去意识。”
靳安邦说出模拟情况，沈良半跪在地，扒开陆峰眼皮，扫进去观察瞳孔。
陆峰瞳孔变化，沈良挪到人背后，把陆峰半扶起来，两手用力，拉起作训衫，强壮胸肌袒·露出来。
沈良撕开胶膜，贴上他右胸，用胶布贴上三角，留出一角呼吸，让陆峰向右翻身。
这样能撑过一个小时，在黄金救援时间内，送进医院就可以。
“右臂骨折，身边只有一卷胶带。”
沈良翻回陆峰，把他的作训服扯上，牢牢绑住受伤右臂，胶布撕开，一圈圈缠上手臂，做成简易围兜。
“左腿骨折，身边只有一卷胶带。”
沈良二话不说，迅速扒掉外套，卷成团塞进陆峰腿间，他四处找寻，随手抓来快薄板，放在陆峰腿旁，手脚并用撕下胶带，牢牢把腿缠紧。
“骨盆粉碎性骨折，心脏供血不足，血液滞留在骨盆内。”
周围队友倒吸凉气，如果在真实战场上，这样的伤势必死无疑，沈良手指颤抖，长出口气，陆峰黑沉沉的眼看着他，眸光沉稳，无端给他勇气。
沈良抓来背包，大头朝下砸落，东西洒了一地，他找出武装垫剪开，包住陆峰盆骨，狠狠缠紧，空出手解开武装带，在垫外缠紧，用膝盖狠狠勒住。
陆峰像个即将上台的舞娘，腰背骨盆收拢在一起，被压的动弹不得。
计时铃声催命，沈良完成包扎，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手臂颤抖，汗流浃背，聚起的力气被抽干，身体酸软无力，心脏咚咚弹跃。
考核结束，陆峰拆掉武装带，起身拉住沈良，让人在旁边站直。
整队后就地解散，各自到食堂吃饭，沈良一上午体力透支，肚子咕咕直叫，半抬眼皮喝粥，勺子对不准碗，好几次戳到鼻子，呛得不断咳嗽。
陆峰看不下去，打菜时给他拿来馒头，沈良张口咬掉半个，勉强填饱肚子。
四周座位爆满，程易郭权安找不到座，千里迢迢投奔到这里，肉菜素菜堆满桌子，沈良闻到肉味难受，悄悄向后躲躲，撕开馒头小口咀嚼。
“兄弟，你这手艺太熟练了吧，之前在哪练过？”，黄文野埋头苦吃，不忘刨根问底，“程易后来和我一组，他骨头那个硬啊，都快被我掰折了，不过他好歹扎针比我好，没把我扎成筛子。”
“练过”，沈良敷衍，端粥喝掉半口，“亲人喜欢这些。”
陆峰扫他一眼，低头咽下米饭。
“护理专业毕业？”
“不是”，沈良犹豫一瞬，手指微颤，“他是记者，总去危险的地方，我就学了这些，希望有一天能帮到他。”
“厉害啊”，黄文野竖大拇指，“战地记者，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沈良勉强笑笑，把脸埋进碗里，没有接话。
陆峰眉头拧紧，眸光放空，把碗放回桌上。
“文野，你听你们教官说了吗，下午最后一项跳伞考核，指导员也会过来”，程易扒光一盘菜，没吃饱又盛一盘，“要是指导员过来，今晚能开联欢会吗？”
“我哪知道，得看指导员的意思”，黄文野向食堂看看，口水直流，“自从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咱们一个个滴酒不沾，都快出家当和尚了。如果下午表现好，至少得放开酒水，让大家喝一场吧，憋得我浑身难受。”
他报复似的，试图端粥一饮而尽，碗还没到嘴边，被人一把抢过，郭权安翻个白眼，没什么好气：“这是我的，要喝自己去盛。”
黄文野气鼓鼓的，拍屁股走了，再回来端了五六个碗，就是不给郭权安。
程易怕他俩吵起来，硬找话题岔开：“你们酒量好不好？教官和指导员酒量好么？”
“猜不到吧，队长是一杯倒”，黄文野眨眨眼，嘿嘿傻笑，“他每次喝酒都变戏法，在手边放碗白水，趁人不备换酒，逮到机会就往外溜。哎兄弟，你酒量怎么样？”
“千杯不醉”，沈良说，“要试试吗？”
“不试不试”，黄文野吓了一跳，“喝酒影响智商，我还想多摸几年枪呢。”
“好了，说正事吧”，陆峰用碗敲敲桌面，声响聚起注意，几双眼汇在他身上，他环视一圈，“下午都好好表现，指导员在东部军区视察选拔的时候，发现一些人伪造证件，试图蒙混过关。他勃然大怒，在几大军区都下了文件，现在他肯定一肚子火，你们都小心点，别在这插科打诨，不把考核放在眼里。”
沈良心神猛震，手指发滑，塑料杯摔落在地，发出砰一声撞鸣。
某种不详的预感，慢慢浮上胸口，它如附骨之疽，肆意啃咬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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