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时候郑鹊又被翻过来，严靖宇卸下力气，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郑鹊失神地看着器材室灰扑扑的天花板，感到大腿内侧的肌肤有些疼。
他和严靖宇的身体贴在一起，汗液和欲液掺杂着附着在皮肤上，粘稠得有些恶心。
谁也没说话。
直到严靖宇终于从他身上爬起来，郑鹊也没再正眼看过他一次。
他垂着眼睛爬起来把衣服穿好，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和手机，直接往门走去。
“等等！”严靖宇低声喊他，“你的手机......”
“不用你赔。别再找我就好。”
郑鹊轻声说完这一句，便打开门走出了器材室。
就好像被狗咬了。
郑鹊对自己说。
学校里已经不剩多少学生，只有操场上还有些人在打球。郑鹊努力忽略自己双腿在微颤的事实，用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走。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忍不住去抠手机屏幕上的裂纹，待到家门口抽出手翻找钥匙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全是鲜血。
开门因此也变得困难。等郑鹊终于拧开锁进屋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郑鹊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甚至没力气去把顶灯打开。
他想大哭，但又不愿意再哭。
下半身还残留着液体粘稠的触感和过度摩擦留下的隐痛，前胸后背的肌肤也不好过，更别说指尖还有细细的裂口在渗着血。
郑鹊遇到过很多糟糕的情况与境遇，但此生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此刻这么委屈和难过。
那是他喜欢的人啊。
就在他在沙发上坐得几乎要昏睡过去时，客厅里陡然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
惊醒给心脏带来些微不适感，郑鹊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才伸手去够话筒。
“你好——”
“郑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快点到医院来！”
郑鹊几乎是撞进了医院的门。
通往手术室的走廊又长又安静，灯光把墙壁和地板都映出惨白的味道。
郑鹊到后面已经在极力奔跑了，不安的感觉却像诡怪一样在惨白色的过道里紧紧追着他，甩脱不掉。
“我们也非常抱歉......”
郑鹊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到梅阿姨和刘叔叔，看到手术室的灯熄灭。他还未及听清医生的话，梅阿姨的悲号就先钻进了耳朵里。
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人说的话、以及所有人的触碰全都变得像水里破碎的倒影一样模糊混乱。
“郑先生送到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呼吸了，郑太太则是脏器因为车祸时的剧烈撞击导致多处脏器破裂，我们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来得及......”
“郑鹊你怎么回事啊！叔叔阿姨打你电话怎么总是关机呢！你妈妈想见你最后一面都......”
“你别怪孩子——”
“鹊鹊......你今晚先去阿姨家住好不好？”
“郑鹊？”
“鹊鹊”
“你——”
梅阿姨和刘叔叔在处理完医院这边的手续后，直接将郑鹊带回了家里。
郑鹊一言不发地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从水龙头下接了冷水用力扑在自己脸上。
湿冷的感觉终于在他脑海里整理出一丝神智。
爸爸妈妈出了车祸。
死了。
手机摔坏，叔叔阿姨联系不上他。
他没能见到爸爸妈妈最后一面。
郑鹊直愣愣地看向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在灯光充足的卫生间里，陡然感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郑家没有近亲在本市，但远在H市的小舅第二天就搭早班飞机赶了过来。
每个人的悲恸都被挤压在为郑家夫妇处理后事的一系列繁琐之中。
郑鹊从事发当天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哭泣和悲伤都令人头昏脑胀，直到跟小舅离开本市的那天，郑鹊仍然时不时怀疑自己只是困在了一场噩梦中。
他对这座城市最后的印象，便是梅阿姨哭肿的脸和眼睛，与他背包中小得出乎意料的骨灰盒。
H市和B市相隔很远，尽管都是大城市却截然不同。
舅舅一家待他还算亲近，但郑鹊最终还是选择了去上寄宿高中。在那所日常不许用手机、一个月才放一次假的学校里，郑鹊安静地度过了余下的高中生涯。
高考结束时，郑鹊比初到H市又长高了不少，他报考警察学院的决定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劝阻。
正式搬出舅舅家的那一天H市天气晴好，到傍晚时竟干热得如同北方。
郑鹊望着下沉的太阳发了会儿呆，背着包往新住处走去。
入职前后的好几年郑鹊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训练、出任务、训练、出任务......晋升或领奖的喜悦也好，受伤挨批评的难过也罢，在习惯了无人分享以后，郑鹊倒也跟自己的情绪相处得不错。
除了梅阿姨和刘叔叔，他从未联系过其他任何一个B市的旧人。
刚到H市不久时，梅阿姨向他提起有一个叫严靖宇的同学执意要问他新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郑鹊在电话这端沉默了几秒钟，说：“不太熟，别给了。”
那之后，郑鹊的生活仿佛是彻底切除了过去而存在着的。
在即将26岁这一年的春末，一个跨省任务将郑鹊所在的小队派到了紧邻B市的T市。所有队员便装前往。
郑鹊在机场办完登机牌一转身，差点跟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女子迎面撞上。
“郑鹊！”
从回忆里挖出对方的名字确实花了一点时间，但郑鹊掩饰得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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