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实验楼在静校音乐想起来之前，已经完全沉静下来。
跨年前的这一天，几乎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回家，除了程一和周肆这样因为回家路过于遥远而留校的学生。
空旷的楼道里渐渐响起了脚步声，在走廊尽头，脚步声骤然停顿下来，霞光透过窗棂照在了走廊尽头穿着校服的人身上。
那人微微抬头，看见走过来的程一时，他笑着说：“你来了，程一同学。”
“生日快乐，卫恣。”程一最后还是在下课铃打了之后选择了实验楼，他从身后捧出几枝玫瑰——那是他从卫恣早上送来的那个花盒里拣来的几枝没有萎败的玫瑰，又用周肆笔袋里的削笔刀草草削了花枝上的刺。
卫恣看见了他拿出来的两三支拔了**刺的玫瑰，熟悉的花让卫恣有点哭笑不得，他抿了抿嘴：“你借我的花，献我？”
“我只想还你情。”程一又递了一次花，“没什么能给你的。”
“……”卫恣听懂了程一话里的话，他拧着眉，没答话。
程一兀自开口：“上次，我真的很抱歉，你知道，周肆他……”
卫恣的目光微微一动，瞥过了走廊那头的光影，他皱了眉头，凑到程一眼前，手搭在程一肩膀上，压低声线，小声问道：“你喜欢他？”
“我……”程一没有立马承认，也不会否认。
卫恣的手轻轻向中间移动，扶着程一的后颈，一本正经地问道：“程一，你知道恣意和肆意的差别吗？”
程一听到这两个词时候，皱起眉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那个看到卫恣动作而愤愤然往楼上走的人。
“什么差别？”程一问道。
卫恣勾起了嘴角，收回那带着炫耀且挑衅的目光：“一好一坏。同样是自由而为，只是总有一个词是贬义。”
卫恣一语双关地解释着，程一却突然沉默下来。
卫恣说这话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而他对自己的选择也再清楚不过。
从小学到现在，他情愿选择回到周肆的班级，也不愿意待在那个过于好的班里，仅仅是因为周肆吗？
不是，只是他不肯跳开属于自己的那个舒适圈而已。
他喜欢这样的环境，喜欢没有压力，喜欢这种习以为常；就像周肆一样。
周肆太了解他了，就好像是知道那些所有会让他心动的东西，不用那种惊心动魄的生死誓言，只要那种细致入微的感动，就能让他心头悸动不已。
“如果我比周肆早十七年呢？”卫恣看着自己在程一的眼里的那点光芒渐渐黯淡，不甘地问了句。
这个问题程一也问过自己，真的是喜欢周肆，还是真的只是喜欢这种习以为常？如果是卫恣呢？
一开始是没有答案的。
但如果把这个人换成卫恣之后，他又好像有了答案。
好像无关时间，只是因为一个是卫恣，一个周肆，就像一个是精雕黄玉，而另一个是他山松石一样，一个是完美的模样，无人不爱，而一个却是自然最真实的模样，是有程一参与的，也是有程一痕迹的。
“再来十七年，或者七十年，”程一背手，郑重道，“你也是第一个邀请我过生日的朋友。”
“第一个？”卫恣念着这个词，转眼又多嘴追问一句，“周肆没邀请过你吗，他过生日，不邀请你吗？”
程一摇了摇头，补充道：“我们不过生日。”
周肆因为每年的生日都和母亲的忌日在同一天，所以就几乎不过生日，后来来了程一家，程一只比他大三天，他也就跟着程一过。
但上了初中之后，程一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都已经开学，所以最后也少有过生日，等程母每年煮个长寿面，凑活凑活就过了。
确实从来没有隆重到要邀请朋友来过的地步。
“对了，你还有个什么愿望？”程一在卫恣也沉默下来之后，找了个新话题。
“愿望你下学期可以回到我们班。”
这大概也算卫恣不同于周肆的一点，周肆会为了程一亲自去看，去了解，直到最后才把这些摆上台面来，吃死程一。
就拿这次成绩而言，周肆专门跑到了卫恣他爸的那里查程一的成绩。
而卫恣，眼里看中的也不过是个结果而已。
周肆能知道程一不是没上榜，只是藏住了；而卫恣却一直认为程一是因为成绩不够而下放。
程一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不会回了”，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好。”
大概朋友之间就是这样吧，看似亲密，又少些默契，看似默契，实则是退让居多。
程一踩着星辉和月华将卫恣送到了校门口，卫恣是肯定要回家的，这也是程一先来实验楼的原因。
等他送走了卫恣，他才去周肆寝室找周肆，但空空荡荡的寝室和黑黢黢的室内都明显在说，此处无人。
程一又沿着校园找了一圈，才在实验楼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本来程一还在思考这人是谁。
结果这人在看到程一的那一刻，立马冲程一招了招手，大声唤了句：“小程哥？”
程一虚了虚眼睛，才依稀回想起这个人是之前在那个脏辫身边见过的兄弟，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应，就听见那个人笑问道：“你找肆哥呢？”
程一本来要移开的脚步瞬间顿住，他点了点头：“嗯。”
那人就跟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两步跑上来，抬手指了指实验楼的楼顶：“在这上面呢，你要不拿着这包烟上去？我小女朋友等着我跨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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