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阮静渠仔细地用剪刀拆开玫瑰花束的包装纸，将残败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客厅中的白瓷花瓶里。易瞻看着那束恹恹的花，迟疑着提议道：“……还是扔了吧，明天……我再送你一束新的……”
“你要送我也没意见，但这束我收下了，就是我的，”阮静渠目不斜视地用指腹蹭着耸拉着的花瓣，声音带点笑，“我喜欢这束……它，很有意义吧。”
易瞻摸了摸鼻子，直愣愣地坐在了沙发床上，头发上还带着刚洗完未干透的，凉意的水汽。阮静渠一进屋就给他找了件洗宽了的体恤和运动裤，促狭地飞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你今天就挂空档吧，活该你！”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沙发床还是像他离开时那样打开着，被子也是他十几天前叠的，安安静静地和枕头摆在一块儿。易瞻起身往浴室看了一眼，试探着往沙发下一摸。
……还在。
他又像被烫到了一般赶忙缩回了手，又将被子铺开裹在身上，随手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桌子上有阮静渠给他弄好的醒酒冲剂，但易瞻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了。一个本该是在爱情中沉沦的吻，却让他感到无比清醒。
他们刚刚是在……接吻，在**侣间亲密的事情。可那种餍足的回味之余，却依旧有一种不上不下的惶然。心像是虚虚地坠着，坠在云端。飘飘然的快乐，和一种无所依的空茫。
那么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在谈恋爱吗？阮静渠没有抗拒他的吻，也没有反驳他所说的，喜欢自己的话，他是在默认吗？
易瞻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追着一只风筝，一片云，或者是一只翻飞的蝴蝶，它对于自己总是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可能还有点想要排斥想要逃离之类的，现在却在他放慢脚步时，一下子扑进了自己的怀抱。他不是不开心，只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阮静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就看见易瞻愣怔地坐在沙发床上，屋子里只开了一个橙光很暗的壁灯，映得易瞻眉眼愈发深邃。他走过去，轻轻坐在易瞻身边。易瞻偏头看着他，又将目光忙忙移开了。
阮静渠一下子想到那种茫然又乖巧的小动物。他逗易瞻：“现在害羞了？早干嘛去了啊？”
易瞻低着头，闷闷地说：“……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广场听唱诗班吗？”
圣诞节的唱诗班演出是蓟津的城市特色，也是圣诞节情侣们约会的首选。阮静渠一下就懂了易瞻的意思。但他想了想，还是面露难色，轻声说：“明天……晚上我应该排了值夜，可能去不了”
易瞻有点慌地赶紧说：“没关系，也不是一定要……”但他没说完，就看见阮静渠轻轻叹了口气，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小易，”昏沉沉的暖光下，阮静渠的声音与目光也是沉甸甸的，易瞻听到他说，“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的意思，你……对自己有一点信心啊，刚刚你不是说得很果断吗？”
他刚刚说了什么？
易瞻回想着，有一种脸颊要发烧的无措感。他想起在那个吻前，他笃定说着。
“你喜欢我。”
现在阮静渠……承认了，他一下子又有那种飘飘乎的感觉。易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反握着阮静渠，有点腼腆地笑了下，眼睛亮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挂钟走针时有节奏的咔嚓声。阮静渠低着头，看着他和易瞻交握的手，他的指尖有些凉，易瞻的手掌却是很温暖的。
他说：“但是，我还是有一点……害怕吧。我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是在作茧自缚，但是我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
阮静渠的声音愈发的轻了，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所以，你可以……等一等我吗？”
易瞻看着阮静渠眼帘微垂，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空闲着的手，试探着给了阮静渠一个拥抱。在那一瞬间他很明显地感到阮静渠僵了一下，但半响后，阮静渠还是将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搭在了易瞻的背上。
于是易瞻低头，在阮静渠颈间深深呼吸了一下，他嗅到了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浅淡的洗发水味道。
易瞻低声说：“我等的，多久都等。”
阮静渠笑着将他推开了一些。他抿了抿嘴唇，易瞻很少见地在阮静渠的脸上看到这种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数秒后他看到阮静渠眼底闪过一丝退让的如释重负，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易瞻越过阮静渠的肩膀，看到窗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
他看着阮静渠像是有点紧张地飞快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这句话易瞻很熟悉，在高三的时候，他看过很多很多遍阮静渠给他留下的那张明信片，翻来覆去，最上行就是写着这句话。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阮静渠面对面同他这样轻声细语地说。
“什么事？”他低声问。
阮静渠也回答得很低：“程濯扬。”
易瞻一下子愣了，他没想到阮静渠会和他提起这个。他握着阮静渠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阮静渠没有动作，仍由他抓着，眼神温柔。
“你会提起他，”阮静渠解释道，还短促地低笑一声。他说：“那就是多少有点在乎吧，我应该，也有必要和你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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