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
“我说，很快乐啊。老钱说那他就放心了。然后……然后我说，我给您道歉，当年不懂事，很多事情欠考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老钱就说，不麻烦，他当老师，就得对学生负责。而且他还说，他想这事想了好几年，不懂我的想法，但还是不觉得我有什么过错。”
“他是个好老师。”
“嗯，”阮静渠半垂着眼，纤长睫毛透下细密的影，“他还祝我永远快乐。”
这事暂时按下不表。新学年逐渐步入正轨，易瞻咬牙切齿想：“同大学异地恋这词，到底是谁往先蓟大上贴的，最贴切不过了。”一开始他还挺乐观，有想过这房子也许没有租的必要。一个学校，难道不应该抬头不见低头见吗？后来才觉出阮静渠到底比他在蓟大多待两年，坚持的决定实在是高瞻远瞩。
要是没有这房子，只怕是一天都难得见面。开学前他和阮静渠对课表，感觉这排课就和整他俩玩似的，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完美错开，剩下的一点时间，也放在图书馆找书了，或者各忙各专业别的作业了。
阮静渠还笑话他，说他黏人，就算下课后的夜晚待在一起，不也是换个地方自习吗？
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种喜欢的人，陪伴着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依旧认真，但这种认真里，带着柔情的暖意。易瞻不解释，他看出阮静渠笑话得言不由衷，同他是心有灵犀。
念书念倦了脑袋，也会出门走走。这楼每一层均配一个公共阳台，窗明几净，宽大敞亮，不知谁栽种的花堆满一角，吊兰、绣球、风信子、龟背竹、富贵树，枝繁叶茂，绿意浓浓，亲密地簇拥在一处。阮静渠喜欢看那些花，易瞻搬个小凳在一旁陪着他。阳台开了窗，有零碎的音乐声从楼下飘来。
阮静渠问他：“你那吉他还弹不弹？”
“弹吧，”易瞻答得干脆，“我让我妈给我包好，寄了个快递过来。”
“这么快吗？我还想送你一个呢。”
易瞻摸手上的戒指：“我更喜欢这个。”
春雨泱泱，毫无预兆，来去随心。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水珠子，抬手飞快把玻璃窗关上。细雨打在窗上，静谧无声，含着灰尘划出水痕道道，往下看，什么都是晕作一团，无数光斑融在一处。依旧能听到乐声零丁，想来是从楼道口飘来的。
阮静渠在他身边站定，陪他看这一场普通的城市夜雨。易瞻下意识将双手往窗台上放，被阮静渠眼疾手快打掉，埋怨一句，少蹭一手灰又要来抱我。
“《洞庭秋思》。”
“什么？”
“这支曲子，”易瞻压低声音，“你听。”
“这你也能听出来？”
“我学过这支谱。古筝曲，但用吉他也能弹。”
阮静渠微微往他身上靠，伸手勾勒玻璃窗上斑驳的雨线，说：“这会儿还是早春呢。”
过几天易瞻在课堂上发消息给阮静渠，今天可能回来得玩，吉他的快递到了，就放在楼下自提柜，拜托他帮忙取。阮静渠一会儿后拍照给他，包裹细致用心。他说，你妈妈对你可真好。易瞻不欲他想起自己的妈妈，说回来弹给你听。他听见听筒那头一声轻笑说，好，等着你。
易瞻没有告诉阮静渠的是，那天和燕语聊天，托她帮忙给自己送吉他，燕语说想他了，接视频呀，让妈妈看看好不好。易瞻看见燕语文朴秀气的眉眼与目光里满盈盈的爱，燕语看见他左手上的戒指。
——“小瞻，谈恋爱了吗？”
——“嗯。”
——“是蓟大的同学吗？”
——“是的。”
——“戒指是喜欢的人送的吗？”
——“对。”
——“诶呀你可真是，这东西怎么可以让人家女孩子先送呢？”
易瞻沉默，燕语接着问：“照片可以给妈妈看一看吗？”
手机里翻找一通，易瞻选了满意的一张。也是在阳台，不过那是一个大晴天，阮静渠坐在竹藤椅上，阳光隔窗漫上他的侧脸，少了灼意，添了暖融，春风花草香。他伸手轻轻碰上吊兰垂下的，青青的长叶。
他将这张照片发过去。那头久久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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