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皇都，要经过青州、遂州、瀚安三座大城，数十个驿路小镇，连接这些城镇的，除了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还有一望无际的沙漠荒野，路途不可谓不险，也不可谓不辛苦。但玄一封却是难得地找回了曾经在神界纵横千里的感觉，甚至，更加疏狂恣意，更加畅快淋漓。神界的景色虽是梦幻奇美，却比不上人界景色的大气旷达，玄一封扬鞭纵马在山林大漠，胸中溢满了鼓荡的激情，竟比御风而飞更加快活，仿佛找回了丢失多年的自己。
不过，无论他骑行多快，夜剿都能紧随其后。这一路上，夜剿仍旧沉默如石，除了把握南下的大方向，其他时候都二话不说跟着玄一封走，像一抹忠实的影子。有时候玄一封跑得远了，突然想起夜剿，猛一回头，只要瞥见他那黑色身影雷打不动地跟在自己身边，就觉得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一路疾行，不分昼夜，从极丹到瀚安，也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稍事休息补给后，他们离开瀚安，展现在眼前的又是一片沙漠。
正值夕阳西下，大漠犹如红海，如此壮丽开阔，让玄一封不由得长啸了一声，难掩胸中豪情。
夜剿虽见惯了人间盛景，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玄一封身边，与他同看这一片夕照，不知不觉，竟看入了神。
冷不丁听玄一封在马上问：“是不是穿过这片沙漠，就到皇都了？”
夜剿迅速查看了一下脑中的路线图，点头：“没错，这是离皇都最近的沙漠，穿过它，我们的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那还等什么！”玄一封朗声道，“走吧！”
他一拍马臀，疾驰而下，夜剿立刻跟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奔向沙漠，仿若跑进一幅画卷中。
但跑着跑着，夕阳完全落了下去，天色逐渐冷暗，沙漠之夜到来了。
“没想到这片沙漠这么大！”玄一封极目远眺，尚未见到绿洲。
夜剿道：“我可以直接用斩浪伞带你离开这儿。”
玄一封摇了摇头：“在皇都我们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的灵力省着点用吧。”说着，他翻身下马，寻了一处沙丘后，“就在这儿过一夜吧。”
夜剿微有些诧异，这是玄一封第一次主动提出要休息。之前几天，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在赶路，哪怕路过城镇休息补给，最多也就半柱香的工夫。夜剿灵力深厚自然是无所谓，而玄一封也没有半点异议，怎么会临近皇都突然说要休息。夜剿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忍不住问：“你不舒服？”
玄一封的脸色和表情都没有半点异常：“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马上要到皇都，就不用那么着急了。”他发出由衷感叹，“不如欣赏一下这沙漠景色吧！在我们神界，沙漠可是很罕见的。”
夜剿幽深的眸子盯着他半晌，看不出什么异样，便同意了。
玄一封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石，夜剿用灵力点燃了它们，熊熊火光一下子窜上来，冷寂的沙漠里总算有了一处温暖所在。
玄一封半躺在火堆边，双手枕在头下，仰望夜空。漆黑的夜空里，一道璀璨银河泼洒天际，映照在他明亮的眼底，交映生辉。无数大大小小的星子犹如宝石一般铺满了河道，让他不由得想起过去在银河边捡拾星石的情形。
他又一次强烈地想念起神界来。
玄一封摇晃着双腿，不知不觉哼起了一首歌。
很奇妙地，他突然听见夜剿似乎轻轻地接唱了一句。
玄一封立刻坐起来，惊讶无比：“你会唱？”
“没有，你听错了。”夜剿断然否认。
玄一封怀疑地盯着他。他刚刚明明听见夜剿接了下一句，一个字都没有唱错。夜剿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冷，没有温度，音色却十分悦耳，如一缕冷香飘进他的耳朵。难道是他的幻觉？玄一封百思不得其解。当年，他贪玩和几个师兄弟跑到银河边捡拾星石，不慎被困在麒麟洞中，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来，玄一封自编了这首歌，就唱过那么一次。按道理说，不会有别人知道。
夜剿一言不发地摩擦着两块火石，把它们丢进火堆里。他一直低着头，火光明明暗暗，映照着他的半边轮廓，看不清任何表情。
玄一封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把头转过去，从鼻子里闷哼了一声：“算了。”
夜剿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暗自舒了口气。他当然还记得玄一封唱的这首歌，那时他就在麒麟洞外。如果不是玄真子及时赶到，他下一秒就要化形冲进去救人了。
玄一封天性胆大自我，不喜循规蹈矩，这一路成长起来，闯了不少祸。夜剿不能长久待在神界，每十年化形去看他一次，一百年间也救了他好几次。眼见他从一个莽莽撞撞的少年郎变成了意气风发的英俊青年，心中既有隐隐的喜悦，又忍不住一再地将其与那个人作比较。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他到底像不像那个人？可惜，夜剿并没有与年轻时的那个人相处过，一时找不到答案。
直到那次，在麒麟洞外，玄一封唱的那首歌打动了他。他依稀记得当年在沧澜海边，那个人也唱了一首歌。
不，不只是唱，而是吟诵——
“山有绵绵，海有瀚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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