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开始，顾南星就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大半个脸，无声无息的哭泣。路途不算短，他哭了很久，一点声音都没有。
直到完全昏睡过去，他才肯露出自己的脸。
床太大了，他躺在上面犹如陷进去一样，看起来孤零零又无助。苍白的一张娃娃脸陷在柔软的床褥之中，看起来越发的小，鼻头也因为哭泣红肿着，瓷白的皮肤有些透明，因为哭泣**的毛细血管都隐隐可见。
实在是狼狈，却也惹人心怜。
不一会，他细白的手自己扶着额头上的毛巾，无力地搭着，又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即使意识不清了，他也还是固执地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
就在景泽以为他已经再度昏睡的时候，竟然哽咽着喃喃开口，似是倾诉，又似是模糊的呓语。
“五年了……”
景泽俯身去仔细听他在说什么，他的呼吸凉凉的，浅浅的，眼泪带着潮湿的水汽，吹拂在他颈边。
“他们都跟我说，你才十六岁，懂什么叫感情啊……有时候我也想，我才十六岁，懂什么叫感情，哪里有那么喜欢你。可是，叶昭远，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懂得足够多了，我还是一样那么喜欢你……”
终于真真切切地听他说出这个名字，景泽沉默了一下，垂着眼不禁唏嘘，这样用情至深的小野菜，怎么就遇上叶昭远那样的冷血冰块。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努力想做个更好的人……为什么你还是不要我……？”那样凄苦的一句询问，教人不忍听下去，“因为我是楚家的人，就不可以么……？”
景泽想要替他换过冰块，却看见他隐约露出的眼角，渗出了一线泪水，银光缓缓滑入发际，手指不由得悬在半空中顿了一顿。
那一年的顾南星见过最美丽的星空，那一年的湖边夜风成为胸中永远的痛。
那一年的顾南星深深爱过一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忘记。
最初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爱上这个人，心里只知道怨叶教官铁面无私。
自己五公里都跑不下来，他第二天晚上就安排了游泳。
游泳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天窗望出去月黑风高，顾南星只觉得这一夜自己要命不久矣。
叶教官站在池边说今晚要游完3公里。
怒火战胜了理智，恶向胆边生，他盘算着要给叶教官一个教训。
顾南星小时候跟着姥爷在吴山镇生活过很久，山边有小河，下河摸鱼捉虾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事情，所以他水性特别好。
游了两个来回，他就装作抽筋憋着一口气沉下去，挣扎片刻就不动了，得意地想看叶昭远惊慌失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肺腔内的空气也渐少，可是叶教官就是有不怕他死的精神，八风不动地立在泳池边。
顾南星憋得难受至极，心头开始委屈莫名，叶教官就是个冷血的变态，站在那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就在他忍得快要昏厥的时候，落水的声音响起，很快便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托着他浮出水面。
顾南星咬紧牙关装死，眼下可是关键时刻，被发现的话就会死的很惨了。
他紧闭着眼，感觉自己被叶昭远放平，开始心肺复苏，虽然疼，但他必须忍。
接着，极度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下颌被抬起，然后，温暖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氧气被吹进他的嘴里。
人工呼吸！
叶教官的嘴唇居然是暖的，顾南星愣愣地想，一点也不像他本人那样冷冰冰。
可是，那毕竟是叶昭远嘴唇，还有他吸进去的氧气，然后……然后……吹进了他的嘴里，脑子一混乱，气也憋不住了，
顾南星猛地睁开眼，一双饱含着震惊的眼睛就对上了叶昭远冷冰冰的眸子。
好吧，他终于看见冷面叶教官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愕和尴尬。
人工呼吸因为他这样贸然清醒过来，四舍五入变成了一个近乎“亲吻”的事件。
叶教官周身都辐射出冰冷的怒火，他不屑地注视他，眼光要多伤人有多伤人。
憋气到胸口发疼，顾南星都不敢大声咳嗽，一对上叶昭远的目光，他顿时就觉得心酸不已，泪水忽然就掉下来了。
“一个男孩子，哭什么？”叶昭远皱眉，冷酷万分。
顾南星原本只是难过了一瞬间，闻言却伤心到不行。
十六岁啊，初吻都认认真真留给喜欢的人呢，怎么叶昭远一点也不觉得歉意，还看着他这样嫌弃？
从小被娇惯到大，如今被遗弃在这个训练营里每天受苦，每天挨罚，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累积到了一起，他捂住脸无声哭泣，不让叶昭远看见流泪的样子，算是保全自己最后一点自尊。
然后他听见了叶昭远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你别哭了。”
顾南星不理他，兀自伤心。
毛巾被盖在他还滴着水的头发上，叶昭远帮他擦头发的力度轻的像是安抚。
那个时候顾南星实在是熬的太苦了，只是这样一点点安慰，都让他觉得好过了很多，叶昭远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后来真的恋爱了说起这件事情顾南星还是怨念，“我的初吻啊，你当时表情好嫌弃。”
叶教官不解风情，“这个是我不对，可以罚我。”
“罚你什么？”顾南星撇嘴，叶昭远就是这么单调，每次被他怨都只会说罚他，罚来罚去都是他自己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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