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凌霄峰的荒芜，平泉峰上人来人往。
大殿中央一张白金云纹的条案后，掌门正襟危坐在宝椅上。他为沈汐添了杯茶，笑着摸了摸长须，“我这儿，热闹吧。”
语气里颇为得意洋洋，简直是毁了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沈汐抬眸朝外看了一眼，虽然殿门关着，却挡不住外面的声音，她冷冷地开口，“聒噪。”
掌门:“……”
他这个师妹，世人说她孤高冷傲不喜说话。唯独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简直是要了老命。
他在心中默默诅咒着丢给他这么一大烂摊子的上一任掌门，脸色却慢慢严肃，问道，“喻羲，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汐端着茶盏，闻言睫羽微颤，答道，“今日多谢掌门师兄。”
核心弟子的身份，向来只有元婴真人的得意弟子才有机会获得。喻羲没有入元婴真人门下，但有这个身份在，就不会因她的拒绝而遭人非议。掌门的这一份心意，她明白。
掌门在心中为自己当时的机智鼓掌，面上云淡风轻极了，“这没什么。”他顿了顿，有些疑惑道，“你应当知道，喻羲既受你栽培，即便服下混元果不拘于资质，其他真人也不会收他为徒了。”
沈汐颔首，“喻羲的资质总是为人弊病，如今我昭告天下混元果一事，那些人的嘴，也该闭上了。”说到最后，她的话里透出丝丝寒意。
掌门一抖，觉得有点冷，又问道，“你既如此看重他，为何不收他为徒？这样不更名正言顺？”
沈汐的目光一顿，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我不会收徒了。”
掌门心中一沉，神色微变，元婴期的威压慢慢弥散开，“莫非你还念着那个逆徒？”
“当年的事，并不全是他的错。”沈汐辩解道。
他冷笑一声，“不是他的错？笑话！”
“难道是你逼着他给你下药？”他越说越气愤，手握成拳狠狠砸在条案上，骂道，“畜牲！当年我就该杀了他。”
沈汐垂眸，掩住目中一闪而过的悲意，“他已经死了。”
掌门一愣，“死了？”他的面色平静下来，问道，“何时的事？为何没听你说过？”
“一百年前。”她又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仿佛不愿多说，但还是低声解释道，“掌门师兄不喜欢他，我便没提。”
掌门只觉得心头升上一股怪异，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怪异，仔细想来，沈汐这个理由确实合情理。
他厌恶那个逆徒，若知道他死了，估计还会拍手称快。
沈汐五百多岁化神，一举成为世间顶尖的大修士，身边唯有一个徒弟，也随着水涨船高。
多么令人艳羡的身份啊！化神修士座下首徒。
可那个逆徒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爱上了沈汐，凭借沈汐的信任在她受伤之际给她下药。
若不是那日他碰巧寻沈汐有事，便要让那个逆徒得逞，毁了沈汐的一世清名。
他一掌震碎了他的经脉，扶起榻上悠悠转醒的沈汐，喝骂道，“孽障！枉费你师尊多年教养，竟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罢，他又是一道掌风打在他的身上。
澄定的嘴角溢出一丝血，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靠近沈汐。
眼见掌门又是狠狠地一掌打去，沈汐抬了抬手，消去他的掌风。
掌门低头看向她，气愤地问道，“师妹你还要护着他？”
澄定的眼里闪过一点光亮，抬起头，却望见了沈汐冰冷至极的眼神。
她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澄定手脚发冷，嗫嚅着唤道，“师...师父。”
沈汐拒绝了掌门的搀扶，慢慢坐正自己的身子，冷淡地说道，“澄定，我很失望。”
“我本以为，我的弟子，即便不是惊才绝艳之人，不是铁骨铮铮之辈，也当是个正人君子。”她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是本尊错了。”
她突然变换的称呼叫澄定心中一惊，隐隐听出其中的含义，他不可置信地喊道，“师父？”
沈汐叹了口气，而后一点点冷了神色，厌恶地开口，“师父，不必再叫了。”
澄定愣愣地看着她，艰难地理解着沈汐这句话的意思。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他勉强挂上一个笑容，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师父，您是在与徒儿说笑吧。”
沈汐动了动手指，他腰间的身份令牌便落到她的手上。微一用力，便见身份令牌碎裂开来。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对外我会宣称你已死，此生，我不愿意再看到你。”她看着澄定惊惶的脸，眸光一瞬纷杂，却还是冷硬地说道，“本尊的意思，你可明白？”
看在往日情分上，她留他一命，也保住他的名誉。只是今日后，他便不再是她的徒弟。
这是沈汐能给他的，最后的仁慈。
“我不明白！”
澄定仰起头，把眼泪倒逼回去，“我从来都不明白。我以为你对我与旁人不同，我以为你的拒绝是碍于师徒名分，我以为...”他顿了顿，自嘲地说道，“你也爱我。”
他深吸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可如今看来，竟都是我错了。”他笑了笑，目光眷恋地看着沈汐，“澄定，但求一死。”
沈汐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掌门打断道，“师妹下不了手，我送你一程。”
随着话音而出的一道掌风袭来，澄定一动不动，慢慢阖上眸。
沈汐出手拦住那道足以致命的灵光，她对上掌门不解的目光，摇摇头，“这次多谢掌门师兄，只是澄定为我门下弟子，我自己处理。”
掌门拧紧眉，劝道，“师妹，他若不死，毁的便是你的名誉。”
沈汐的声音冰寒，“胆敢非议化神修士，就别怪我让他们永远闭嘴。”
像是在附和她说的话，她手边的长剑霍然发出一声直入云霄的剑鸣。
清越嘹亮，寒意凛然。
她看向面色灰暗的澄定，抚了抚衣袖，仿佛要将他同灰尘一并拂去，“你下山去吧。”
掌门回过神，看着眼前面色寡淡的沈汐，明明该因澄定已死而放下的心不知为何慢慢提了起来，他压住内心的不安，开口道，“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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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本章出现重要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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