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形逐渐淡去，可他的话却如同钟声长鸣，在黑暗中反复回荡。
喻曦颓然地闭上眼。
许久之前，他看着满怀期待的青年在等待中慢慢失去了呼吸，那时他只觉得四周无比安静，可是他错了。
现下才是真正的安静。
***
自喻曦触上了轮回塔陷入昏迷，围在塔外的阴兵便仿佛失去了一定的约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阴兵试探着踏入了塔前的宫殿，见无所阻拦后又对着两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
敌众我寡，沈汐本想护着喻曦的躯体，却被缠着脱不开身，紧接着她发现阴兵似乎对轮回塔还存在着一定的畏惧，三步之内无人胆敢靠近。
她和清远对视一眼，一个纵身退到了塔边，就见追来的阴兵果然停在了三步之外。
两人松了口气，静坐调息了片刻。
但情况却不容乐观。
喻曦还在昏迷之中，阴兵却仿佛闻风而来，越积越多，乌泱泱的成群的围在塔外。
清远看得心中焦急，三人当中他最担心沈汐的伤势，如今瞧着十来个他看不透修为的阴兵围在了塔前，不由握了握拳，“师姐，我们不如先行离——”
昏迷的喻曦缓缓睁开眼。
他的身上带着激荡的灵气，天空中瞬间漩涡倒起，席卷着境内浓厚的阴、煞两气，疯狂的涌入塔中。
巨大的声势中，喻曦身上的修为也逐步上升，炼气、筑基、金丹……一直增长到元婴期巅峰才停止。
沈汐瞧着这奇异的现象，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轮回塔震动了两下，像是打开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等待已久的阴兵蜂拥而上。
三人当中虽说多了一个战力，但抵抗却并未显得轻松，甚至相较于之前，阴兵的修为还拔高了一大截。
数十个化神阴兵的围攻让沈汐自顾不暇，她本就伤势未愈，这一路又疲于奔波，只能勉强应付，更不用说被团团包围住的清远和喻曦，这样下去，谁都无法离开。
然而，转机总是出现得那般奇妙。
喻曦一个纵身跃回轮回塔旁，“我有办法离开。”
感受到沈汐和清远投来的目光，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有着旁的什么，“是轮回塔的能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能带一个人。”
空气似乎僵住了，凝结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安。
长久的沉默中，清远轻轻笑了一声，他抬了抬下颚，目光是一贯的轻慢，“所以？”
喻曦看着他，背对着沈汐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他轻声说，“很抱歉，清远真人，但我只能放弃你。”
沈汐摇了摇头，“不行。”
喻曦一顿，他转过身，脸上充满了惋惜和无奈，仿佛也是逼不得己，但又不得不做下决定。
他叹了口气，劝道，“我的修为只能带一个人走，剑尊，我知道你与他交好，但如今的情势，我们不得不放弃他。”
沈汐冷淡地说，“不行。”
喻曦烦躁地握了握拳，他高声道，“剑尊——”
沈汐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不必再提，我不可能放弃清远。”
喻曦还想再劝，却不知从何劝起，沈汐的态度明确而坚定，他根本无法动摇。
他恨恨地一咬牙，仇视地看向清远。
容貌昳丽的青年摇着手中的折扇，一双桃花眼风流含情，却朝他露出轻蔑而笃定的笑容。
喻曦猛地一握拳，眼前似乎闪过无数画面，有黑气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他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五指收拢又放开，最终他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轮回塔又是一震，倒卷起无数的阴、煞气，靠近的阴兵全被禁锢在了三丈之外。
体内原本并不稳固的元婴随着黑气的进入而变得圆润，修为渐渐稳固，向上攀升到了元婴期大圆满。
喻曦闭了闭眼，平静地说，“那就都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一道无法分辨的黑气从塔内激射出来，将两人定在了原地。
沈汐怔住了。
她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喻曦。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平静，眼神却不知为何颤抖起来。
她张了张口，“为什么？”
喻曦仿佛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他移开眼，看向一旁失了冷静怒视着他的清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很惊讶吧，很不可思议吧。”
“鼎鼎有名的纯钧剑尊和清远真人，竟然会这样折在我的手里。”
清远厉声斥道，“你对我不满，大可以冲我来！师姐对你那样好，你怎么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他抚了抚掌，“说得好，忘恩负义。”
“可她是对我好吗？”
“清远真人，您这么恨我，恨的当真是我吗？”
他摇了摇头，短促又怪异地笑了一声，“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虞溪。可我不是虞溪！我不是他！我根本就不是虞溪！”
沈汐道，“你是虞溪的转世。”
喻曦愤怒地捏紧拳头，“是！”
“虞溪是我的前世，可他已经死了！”
他眼角通红，素来温润的黑眸里是破碎的水光。
“我是喻安啊！”
沈汐愣了愣，“有何不同？”
喻曦看着沈汐，看着她的脸上切实地流露出不解与疑惑，忽然就笑了。
他笑得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良久，青年抹了抹眼角，平静地说，“总是这样。”
“你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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