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望北叼着一根棒棒糖大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卜瑜年刚修改完他下节课的教学目标。
这位爷也是个不肯好好穿校服的，他甚至连外套都懒得穿，T恤竖条纹运动裤搭一双匡威的原版鞋，头发乱七八糟地耷拉着，像只不听话的大型犬。
“年哥找我有事？”郝望北‘咔擦’一声咬碎了糖球，不等卜瑜年招呼，便自己走过去在空椅子上坐下了。
“没什么事，”卜瑜年笑着说，“想跟你谈谈心。”
“啊？”棒棒糖的棍子掉到了地上，郝望北莫名其妙地看着卜瑜年。
卜瑜年：“昨晚上的那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什么法子？”郝望北无辜地看着他。
“别跟我装，”卜瑜年笑了笑，“看你经验老道，不是第一次进局子吧？”
郝望北微微眯起眼睛，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表情却变得有点危险，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冷冽气质：“卜老师你很懂啊？”
“一般懂，”卜瑜年将笔帽一盖，笑道，“倚老卖老的时候不是总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吧？”
郝望北往后仰，把椅子的前两只腿翘起来：“我不明白。”
“不明白算了，”卜瑜年笑了笑，“我其实就是想说，下次进去，警察叔叔让你打电话，就直接打给教导主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肯说出父母的联系方式，但你好歹考虑一下为师，我住的地方离学校挺远的，离区所更远，重点是我还没车，大晚上的要借车去接你们，很累人的。”
郝望北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位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人民教师。
卜瑜年接着说：“秃顶留给教导主任就可以了，我们学校总得有一名能够作为门面担当的老师，最近为师脱发的情况有点严重，你体谅一下。”
“老师！不！年哥！你牛逼！”郝望北冲他竖了竖拇指，完了觉得不能表达自己的敬佩，又站起向他一抱拳，摇头晃脑地咂嘴叹气，“我上这么多年学，还是头一回碰上您这样儿的老师！”
卜瑜年挥挥手：“行了，回去上课，把你同桌喊过来。”
郝望北捡起掉地上的棒棒糖棍儿，一步三回头，抱拳带竖拇指地回教室去了。
他前脚刚走，徐淼就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老师，你找我？”
卜瑜年朝他招手：“过来坐。”
“哎！”徐淼答应着，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额前有几撮碎发，剑眉小狗眼，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兔牙，一眼看上去其实还挺乖。
可惜本人就不是往乖巧那边儿挂的。这位大爷穿的挺潮，一股摇滚朋克风扑面而来，校服挂在胳膊上，整的和机场街拍似的。
“把你那衣服穿好，”卜瑜年用钢笔的笔尖指指徐淼吊儿郎当的校服。
徐淼冲他咧嘴一笑，依言把校服套好：“刚去了趟厕所。”
“淼哥去厕所还带脱衣服的？”卜瑜年挑眉。
徐淼：“这不怕染上味儿嘛。”
卜瑜年没有继续和他讨论校服的问题：“咱们聊点儿别的。”
“聊什么？”徐淼笑嘻嘻地看着他，“老师想跟我找点共同爱好？”
卜瑜年斜眼看他：“找什么共同爱好？我又不跟你谈恋爱。”
“如果老师愿意的话，”徐淼说，“我也可以将就一下。”
“淼哥你行行好，”卜瑜年笑了笑，“我这工作还想要的。”
“你可以不要了，我养你，”徐淼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秦始皇......”
卜瑜年轻轻地打断了他：“没钱，不打，快滚。”
徐淼：“......”
“淼哥我发现你戏真的很多，”卜瑜年说，“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其实我也觉得我有这方面的才能，”徐淼深以为然，“所以考虑将来去中戏深造。”
卜瑜年：“我觉得你想得有点多。”
徐淼哈哈笑着跳过了这个话题：“老师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卜瑜年说，“就想帮你躲掉数学课，开心吗？”
“不开心，”徐淼诚实地说，“按照我的经验，这种情况下你说这话，铁定没什么好事儿。”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算是好事，”卜瑜年叹了口气，“就我看你挺机灵的，想认你做干儿子。”
徐淼：“啊？！”
卜瑜年半真半假地说：“以后就把班级交给你管理，你来掌管生杀予夺，权利比班长还大，得空给你做把尚方宝剑，你还可以先斩后奏，替我分忧。”
“不是，等会儿，”徐淼听得下巴都快砸到了脚背上，“老师你不是认真的吧？”
卜瑜年挑了挑眉：“我是认真的。”
徐淼瞠目结舌：“你别逗我了，弼马温管蟠桃园，一会儿你满院子的蟠桃都被我给吃完了。”
“没关系，”卜瑜年笑着说，“教育研究总有一个尝试的过程，失败是偶然，也是必然，我承受得起。”
“不行不行！我不当！”徐淼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下一个是老白，是吧？我去替你把他叫过来。”
卜瑜年笑得像只老狐狸：“不着急，你回去慢慢考虑，为师随时等你的答复。”
徐淼鬼撵一样地逃走了。
现在的小孩真不经逗。
辛勤的园丁卜老师继续修改他的教案，等着最后一位爷过来找他谈心，可等了一整节课，都不见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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