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班的早自习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闲散状态。
放眼望去，整个班乌泱乌泱的一片黑脑袋，全趴在桌子上补觉，给面子的，好歹还会在桌上竖着一本和脸差不多大的书遮掩一下，不给面子的，垫着小枕头鼾声震天，吵得全班都睡不安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睡觉，还是有几个露出了全脸，而这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趴下的，篡改破坏了睡觉这项集体活动——他们在吃早饭。
“淼哥，你那燃面的味道太几把浓烈了，我求你去外面吃成吗？”郝望北埋首在两臂中，瓮声瓮气地抱怨他的同桌。
徐淼正一门心思地嘬面：“啊？什么？”
“哎！大早上就这么重口，”郝望北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你能不能学学人老白？！吃什么早饭？修仙是要辟谷的，懂不懂？”
突然被点名的榜样白浩然，叼着一盒旺仔牛奶，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嗯？”
郝望北摆摆手：“没事，批评教育我同桌呢。”
白浩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转回去继续正大光明地玩他的手机。
“我能跟白哥比吗？人家早上不用吃饭，我不行，”徐淼挑着面条往嘴里塞，“不过你想睡觉，怎么不留在寝室和姜哥一块儿睡？”
郝望北哀嚎着趴回了桌上：“在寝室的睡眠质量怎么比得上在教室？”
“你可真事儿逼。”徐淼感叹。
郝望北：“你懂个屁！”
没睡醒的，除了十九班的莘莘学子，还有最近火气旺盛的教导主任。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看上去更秃了的地中海发型路过十九班的教室门口，透过后门的窗户往里头看了一眼，登时觉得嘴边消了一点儿的燎泡火辣辣地疼。
“你们班的人怎么回事？！啊？！一点儿纪律性都没有！”教导主任凶神恶煞地推开门，指着一片黑脑袋破口大骂，“昨晚上梦游去了？！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睡觉的！要睡怎么不在寝室里睡？！班长呢？！”
人堆里的班长鼾声震天，丝毫没有被他的大嗓门撼动。
“班长呢？！”主任环视一圈，见没人理他，该睡还是在睡，他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践踏，冲到讲台上，试图制造一点响动，奈何讲台干干净净，连点儿灰尘都看不到，更没有留给他制造杂音的工具了。
“都给我起来！”主任只好依靠嗓门儿大吼，“徐淼！把你同桌给我叫起来！”
躲在桌洞里嘬面的徐淼茫然抬头：“啊？”
他嘴上还挂着被酱油染色的面条，主任差点被气昏过去：“我说这教室里怎么一股大蒜味儿！赶紧把你那面拿去扔了！你当教室是食堂是吧？！”
徐淼还挺委屈：“老师，我这面里没放大蒜，你闻到的那味儿，是你自己嘴里的吧？”
全班哄堂大笑。
“别笑了！都别笑了！”主任喝道，“你们班长呢？！纪律委员呢？！”
班长被他的同桌无情地打醒，迷迷瞪瞪地抹掉嘴角的口水：“到！”
纪律委员林若柯正在抄英语单词，听到主任点名，推了一下自己的半框眼镜：“老师，我在这里。”
主任终于找到了可以指名道姓骂的对象：“你们是怎么管理班级纪律的？”
林若柯面不改色地说，“老师，校规没有规定早自习不能睡觉。”
主任：“......”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教导主任站在讲台上铁青着一张脸：“你们班！全部给我写检查！”
郝望北昨天的检查还没写呢，突然莫名其妙又要多写一份，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老师，你搞一言堂啊？！法不责众！什么年代了还实行连坐？你看看我们纪委！既没吃饭也没睡觉的，实在是太冤枉了吧？！”
徐淼跟他一唱一和，“就是啊，再说我们老师也没来，照这么说班主任也要罚，你是领导，也得罚，主要问题还是校长管理不善，都要罚――隔壁班不过来提醒我们，学校的保洁阿姨没有制造良好环境，都――得――罚――哦――”
主任：“......”
他离被气死就差那么一点儿。
卜瑜年胳膊底下夹着书，哈欠连天地走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是怎么了？”他把教材教案放到讲台上，看了看旁边气得如同河豚一样的教导主任，又看了看自个儿班上的熊孩子们。
“卜老师，主任要我们写检查！”郝望北大喊，“哪儿有让一整个班写检查的？冤枉啊老师，你可要明察啊！”
卜瑜年扶额，拍了拍教导主任的肩膀：“主任你先去忙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教导主任平生最爱捏软柿子，立马转移攻击对象：“你们班的早自习！你去哪儿了？！班主任缺席！扣操行！扣工资！”
卜瑜年：“......”
好说歹说，总算是送走了阎王爷，卜瑜年回到讲台上，头疼地看着班上的一群孩子：“你们怎么把他给招来了？”
班长蔫头蔫脑地坐在位置上：“不是我们把他招来的，他最近就喜欢盯着我们班找事儿，老师，这么早就上自习，大家都很困啊！”
“你可别又联名上书去校领导那儿闹腾啊！”卜瑜年警惕地看着他。
他刚说完，就看到了最后一排刚吃完面的徐淼：“淼哥，味儿太重了，盒子扔厕所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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