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衣服的袋子是那种超市里随便撕的食品袋，薄的衣服两三件合装在一个袋子里，戴言用胶带封好口，不在季节和不常穿的衣服都这样垒在衣柜里面。
郑可畏拿起来，两三下撕了胶带，将三件上衣全抖落在床上，“都是他买的？”
戴言嗯了一声，拿了一件摊平。
“你们不是才一年么，这短袖得是去年这时候买的吧？”郑可畏一件件拎过来，施舍般地看了两眼，牌子是路边常年挂甩卖的连锁店，129跳楼价的那种，“他还挺舍得。”
戴言说：“不是，冬天买的。”
这还要反季买？
郑可畏心想赵韩大概是祖上积德才碰见了戴言这么个南瓜，又憨又面，还不长眼。他一脸“这都什么玩意儿”，比了半天，朝老兔子扔了件过去，“换这个我看看。”
一件白色T恤，胸口一拃长的淡绿色花花草草和字母缠在一块儿，比花里胡哨的另外两件强。
戴言攥着衣服，看向他。
郑可畏莫名：“换啊！”
他这坦荡的模样倒显得戴言矫情了，仿佛之前动手动脚喊“言哥哥”的人不是他似的。戴言默默转过身，抓着身上的那件灰蓝polo衫的衣摆飞快一提一甩，捞起T恤兜头套上，挡住半个上身再放缓了节奏，前后拉拉拽拽，这件比他以前的衣服都要瘦些，他扯一边的时候裹出了另一半儿的身线。
整体瘦削，腰间又似乎微微凸出一点儿，手一松又没了。
“行了。”郑可畏抱着胳膊，就那三两秒钟，光瞧见一身白肉了，看着瘦成那样，也不知道碰着硌不硌人。
戴言转过身来，局促地动了下胳膊，想起郑可畏跟他说不要驼背，抻了抻身子。
郑可畏光是看着，没发表什么意见，戴言着实不习惯这样占据一个人的全部视线，鼻息都放轻了。
郑可畏怎么不说话呢，哪怕是说两句不好听的，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他站在那条过道里，身后是乱糟糟的没关上门的衣柜，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拉了半边窗帘，郑可畏站在另外半扇前，阴雨天使得整个房间昏沉沉的，戴言身后尤甚。
仿佛他向后半步就会跌进混沌而巨大的黑箱子里，而老兔子毫不自知，还在安安静静地等他说话。
郑可畏脑子里倒又出现了他跟理发师说的那四个字：又老又纯。
老兔子年龄在这儿，依郑可畏看来，境况不如意的中年人该有的特征他几乎全有，但他光长年龄不长阅历，郑可畏想想赵韩这事儿都能被他给蠢笑了。
戴言前脚觉得他被赵韩骗一回就能吃一堑长一智，后脚又觉得动不动心是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事儿。
郑可畏敢保证，再来个什么李韩王韩，只要对这老兔子好点儿，死缠烂打过不了多久，怕是连最后的家底儿都要被人掏空。
他郑可畏好为人师，忍不住就得给他再上一课。起码让老兔子见识见识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见不着舍不得的，把那颗老心扑腾的阈值给往上提一大截儿。
然后……
郑可畏有些茫然，他心中有个更有趣更残忍的选项，但现在还没法决定要不要按下去。
再等等吧，还早呢。
“就它了。”郑可畏笑了笑说，“有裤子吗？”
最终戴言还是被郑可畏拉去了商场，他很久没买过裤子和鞋子了，赵韩不买，他便只有平时上班穿的那些，郑可畏自然是一样也瞧不上。
好在郑可畏并没想给他买那些在戴言看来是天价的奢侈品，两样加一块儿也没超过一千块。
“看看，”郑可畏将他揽到镜子前，抬了抬下巴，“好看吗？”
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惹人注目的镜子前，一个虽然跟自己没可能扯上关系但是很好看的男人。
两人还如此亲密地挨在一起。
所有能让戴言陷入紧张状态的元素像开大会似的全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地戴言的脑子里你推我搡。
他只扫了一眼，“还、还行……”
“你抖什么啊，”郑可畏拿他都快没辙了，“教你的又忘了？在这帮你复习复习？”
他胳膊搭在戴言脖子后头，戴言感觉自己像挑了根千斤的扁担，他赶紧摇了下头。
老兔子到底是遭过什么事儿……
“我帮你说，”郑可畏指着镜子，伸了根手指头抵起他脑袋，“今天可能是你这几十年来最好看的一天。”
“从这儿，”他揉了下老兔子的后脑勺，“到这儿，”他又拍了拍老兔子的腰——就是似乎有一丁点儿赘肉的地方——好像是软的，“还有这些，”他往下一指，“每一样都很适合你。”
他停顿了一下，也不松手，像在等什么。
令人尴尬的沉默立即见缝插针地涌进来，好在戴言虽然迟钝，还是察觉到了。他舔了下干燥的唇，轻声说：“谢谢。”
“用不着。”郑可畏接得飞快，他松了胳膊，又拍了下老兔子微含着的身子，“腰杆儿挺直——走吧。”
这回戴言问题提得挺早：“去哪儿？”
“去吃饭，四十年的布袋子精终于成了人模样儿，得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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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一章上来，另一章会比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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