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跟叔叔聊聊，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人民警察沈彦祖同志拖了一条掉漆的木椅子过来，坐到一群贴墙蹲着的少年人面前，活像个欺压农民的老地主。
那十几个少年蹲都要蹲到两边，身体力行地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左边的这拨穿着乱七八糟的链条皮衣紧身裤，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宛如马戏团表演用的花鹦鹉，而右边的那几个完全就是另一种画风，整齐划一地罩着二中的蓝灰色校服，不过校服穿得吊儿郎当，有的搭肩上有的系腰上，横竖就没有一个是规矩穿着的。
听到沈彦祖问，一只绿毛鹦鹉跳出来，义愤填膺地指着那群学生：“我们跑毒的时候，这几个狗比跳出来阴老子，还用平底锅把老子打死了！”
“兄弟，我们讲点道理，”一个穿着条纹运动裤，脚上踩着红白AJ，打扮挺潮的二中学生对这个指责表示了抗议，“胜败兵家事，输了就是输了，大家伙儿凭本事吃的鸡，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游戏玩的太菜，就动手打人吧？”
“扯几把蛋！”绿毛鹦鹉跳脚道，“你就是偷袭！敢不敢要点碧莲？！有能耐光明正大地打一架啊！”
话音刚落，二中那几个学生里，有个剃着板寸的男生“噌”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绿毛鹦鹉：“行啊！要打就打呗！”
都蹲在一块儿的时候倒还没觉得什么，只要有一个人站起来，那效果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这个寸头男生一米八几的个子，长得挺帅，眼窝极深，就是瞪人的时候显得特别凶恶。
沈彦祖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压力很大：“干什么呢？！这是哪儿啊？！是给你们吵架打架的地方吗？！”
那绿毛鹦鹉被他吼得缩回了人群当中，像只受了委屈，瑟瑟发抖的鹌鹑。寸头的少年却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局面剑拔弩张，眼见就要在警察面前打起来，刚才那个男生赶紧拽住他：“姜哥，姜哥你先冷静！”
寸头男生扫视了一圈瑟瑟发抖的花鹦鹉，不情不愿地蹲回了墙边。
“郝望北！”沈彦祖指了指那个劝架的男生，“你来说。”
郝望北蹲坐在墙边，像只大型犬一样：“警察叔叔，我们真的就只是正当防卫！”
落伍的警察叔叔沈彦祖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七拼八凑地了解到了这群人打架的起因：他们在网吧玩一个最近很火的游戏，鹦鹉团和郝望北他们是两个队伍的，蹲守到游戏最后，弹尽粮绝，那绿毛鹦鹉本来想苟到最后，却被郝望北给打死了，于是郝望北他们队就拿到了第一。
好巧不巧两队人都在同一个网吧，鹦鹉团骂骂咧咧地过来找麻烦，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也不服输，于是两队人就打了起来。
鹦鹉团这边都是些社会上的混混，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打斗中有人趁乱动刀子，原本普通的打架斗殴，莫名其妙上升成了械斗，沈彦祖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有个学生还被捅了一刀，送医院去了。
于是这群挂了彩的二傻子就被他一个不少地带回来，跟劳改犯似的蹲在了墙边上。
沈彦祖觉得自己老了，完全看不懂现在的中二叛逆少年：“所以你们哪一队打赢了？”
那群花鹦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郝望北大喊：“他们！他们赢了！警察叔叔，我们都是学生，根本打不过他们，还有被打进医院的。”
沈彦祖反手抄过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咬开笔帽开始写记录：“你很懂嘛？”
郝望北瞬间安静如鸡，缩回人堆里不敢搭腔了。
一个小时后，接到电话的卜老师才姗姗来迟，进门看到蹲在墙角的那几个熟悉身影，在心里念叨了几句“生气伤肝，杀人犯法”，才装的心平气和、温文尔雅地走过去。
一群小崽子身上都带了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蹲在一块儿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老卜，”沈彦祖坐在椅子上冲他招手，“来了？”
卜瑜年：“要拘留吗？”
“不用，”沈彦祖把笔记本递给旁边的同事，指了指郝望北，“这臭小子反应挺快，一门心思给我装受害者。你都给领回去吧，还有一个受了点伤，送医院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班的。”
卜瑜年瞟了一眼蹲着的那四位大爷――姜渚，郝望北，白浩然，还有一个十五班的林皓，送医院那位，估计就是502的另一位大爷徐淼了。
“徐淼怎么样？”他在记录簿上签了字，看着四个人高马大的学生。
姜渚把搭在肩上的校服套上：“没事，他装的。”
“姜哥你闭嘴！”郝望北赶紧捂住他的嘴，偷眼去看正在教育那群花鹦鹉的沈彦祖，见他没有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跟着卜瑜年往外走。
一边走，郝望北还忍不住叹息道：“要不是淼哥反应快，今天晚上我们就走不了了。”
卜瑜年看了他一眼：“你经验还挺足。”
郝望北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般足。”
顺路接上蹲在小诊所门口的徐淼，卜瑜年开车把几个小崽子送回学校。奔驰E是四座的小型车，前面坐了个姜渚，后面四个人就挤在一起，脸贴脸屁股贴屁股，难受得不行，还不敢说什么。
“为师今天可算是酒驾、闯红灯、超载统统犯了个遍，被逮到估计能直接吊销驾照。”一路上没有对这几个学生进行批评教育，直到把车开到校门口，看着五个人下车，卜瑜年才自嘲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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